丞相府裁撤之后,不少掾属直接被伏传荐入三省六部为官,并未引起太大的动荡。
皇帝和从前一样,伏传在的时候,他多看多听少说话,只有伏传故意不在了,他才会试着听谏□□,慢慢接手朝政。
经过伏传数年经营,朝堂格局已经不似从前。
六部中寒门士子居多,河阳世家早已不如从前那么嚣张跋扈。虽说新长起来的寒门士子也在抱团聚党,韩家根系更是拉拉杂杂牵扯不清,毕竟不再一家独大,皇帝驾驭起来还算顺遂。
最让皇帝惊讶的是,苏子年年去寒山祭拜叶祖,居然还真的被他骗了十多个“仙士”下山!
这批所谓的“仙士”,全都是寒江剑派的外门弟子。也没有走后门入朝,全都下场考了进士科,毫无悬念地全都拿到了进士身份。墨卷张贴之后,仕林心服口服。谢青鹤挑了两个人留在皇帝身边充任侍中,伏传也从中挑了两个人进尚书省,其余十数人分驻六部,皆不党不群,各行其是。
——原因很简单,普通朝廷官员受国法制裁,一旦当了官,有了玩弄国法的权力,自然骄横。
这一批从寒江剑派下来的外门弟子不同,犯不犯国法是两说,再有本事玩弄国法纲纪,寒江剑派的家法宗规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世外修士的道德要求本就比俗人更高十倍,下山是为修行历练,治国抚民也是修者本分,一旦行差踏错,冼真人的飞剑瞬息将至。
这是正儿八经的“下民易虐,上苍难欺”,国法之外,尚有天诛。
谢青鹤与伏传都是修士,新入朝这一批围拢在皇帝身边的仙士也是修士,治世抚民皆行天道。
何谓天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华安丰收,调余粮以赈西乡。南郡地贫无士,资江东高士南下,教化群蛮。
慢慢地朝中诸事都上了正轨,伏传就从政务中脱身,腾出手来专心整军。
河阳世家中,田家最识时务。
眼见阆家萧家都不肯出头,伏传又耐着性子招兵抚民,迟早要使皇权下乡,革除世家拦在朝廷与下民之间的壁垒,田桢最先投诚,放弃了对嘉禾郡的控制,以此换取更多的田家子弟入朝。
阆家与萧家自然深为震怒,纷纷写信痛骂田桢。
随后,阆绘亲自入京,跟伏传喝了两顿酒,没多久,阆家那边也传出了扩隐放户的消息。
唯独萧家怎么都放不下脸面。
田家在这些年基本上没有死过人,也就是韩漱石把持京中时,刁横跋扈杀过田家的御史,不过,韩漱石都死了这么久了,如今的朝廷也不姓韩,没有死撑的道理。
阆家也是同理。阆泽莘是被韩家灌了鸩毒,跟朝廷、伏传都没太大的关系。
萧家不一样。
他们家的二老爷死在伏传手上,且是明正典刑,砍头弃市。
当时惊动了那么多人去求情,舍出了那么多的利益,伏传就是不肯点头,不肯饶恕!
除了情感上的伤害,使得萧家内部极其仇恨伏传,这也涉及到面子问题。当初伏传非要处死萧作瑄,萧家倾巢而出都没能把人救下来,实在太打脸了!这时候若向伏传主宰的朝廷低头,以后萧家还有什么面目自称世家?
“田家和阆家都已经前来示好求和,萧家独木难支,此事不宜冒进。”伏传对皇帝进言。
皇帝年轻气盛,自然也有热血上头的毛病。
如今朝廷局势大好,国库里渐渐地有钱了,外郡也都是庶民安稳耕作、人心思归的消息。
河阳三郡中,只有萧家还在咬着牙齿当钉子户。通政使司衙门在阳安郡形同虚设,六部也压根儿不能在阳安郡立足。阳安郡还是自行裁决刑狱,户籍册子还是前朝的底子,皇粮国税倒也是交的,不过交的那点儿份额连小孩看了都要哈哈哈。
田家、阆家滑跪之前,皇帝也不至于把枪口对准萧家。现在只剩下萧家了,偌大版图上就这么个眼中钉肉中刺,皇帝自然很生气:你牛什么牛?打你哦!
伏传分明整军铁血,军中枕戈待旦,跟皇帝说话时却是一瓢冷水灌了下来。
“各衙门先进去,凡事细处处理。天下仍是陛下之天下,朝廷与地方的关系,落到实处,也无非是兵、粮、民生,地方若有抗法不遵之事,以国法桩桩件件惩处即可。”伏传并不支持对萧家用兵。
若阆家和田家与萧家抱团,河阳三郡皆不肯低头,打是肯定要打的,河阳三郡一起作乱,堪称心腹之患。现在三家里有两家都求和了,伏传认为主动兴兵内战就没有必要。
皇帝对伏传深为信服,既然伏传说不打,他那恨不得御驾亲征的性子只得按下。
朝野上下都在观望,想知道伏传究竟怎么办。
伏传正大光明地徇私走了个后门,简拔周承轩入朝,昨天大朝会还傻呵呵地站在金殿之外,今天就一道圣旨封为阳安郡太守,官居三品。丞相府用过的豪华幕僚班底跟随,代天牧狩阳安一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