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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第1页)

,我妈长年卧病在床,我爸今年都快七十了,虽说有个我姐,可我姐迟早要出嫁的。所以吗,我实际是独子养二老,大家说,我的负担重不重,我的命苦不苦,我的情况是不是特殊情况?”“好了,你坐下吧。”桂老师摆摆手;“还有哪位同学?”

刘光辉站起来:“我家的情况是,俺哥俺姐全下乡走了,俺妈虽然没躺到床上,但是也有病。更主要的,是我本人也有病,啥病?传染性肝炎!这么长时间我为啥一直没说,怕的是同学们不接受我……”刘光辉一说,各种各样的病马上层出不穷,肾炎、肝炎、高血压、关节炎,最后,有一个同学竟自称是“神经病”。桂老师问:“怎么从来没有见你犯过呢?”“我这个病是随环境呢,”他非常平静地说:“环境好,我的病就好;环境坏,我的病马上就犯!”哄堂大笑。

我倒没有笑。根据我的经历和医学常识,他所说的“神经病”并不是通常意义的精神病,也不是一个什么要紧的病。前不久,舅舅带我到精神病院去了一趟。说了我的症状:没完没了地洗手,无休无止地做事。“是强迫性神经官能症。”医生说:“也就是神经病,不是精神病。”由此我才得知,这两个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同时医生又说:“强迫性神经官能症也由精神因素引起,不及时治的话,也可能发展为精神病。”因而我的病要比他的严重得多。他的“病”正如小舅所说,“到农村锻炼三年,啥病都没有了!”可他却说:“大家想想,我去了农村会产生啥后果?只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行了,你坐下吧。”桂老师说:“还有哪位同学?”

外号叫“栾平”的站了起来。“我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我家弟兄俩个。我上有六十岁的老母,下有患羊羔疯的弟弟,我要是去了农村,他们怎么办?尤其是我弟弟,他离不开人,没人了他就要寻死,我得把他守着。”“俺妹子我也得守着。”前面一个同学站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继母,她经常虐待我和俺妹子,我倒无所谓,俺妹妹年龄小我不能离开,我一走,俺妹妹就没命了……”

同学们的情况都令我同情,尤其是这一位,他的身世竟和我一样,但是他却没有象我那样有一个奶奶,于是,李翠仙折磨先房娃的那些场景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总之,我觉得他的情况可以考虑。但是桂老师说:“据我所知,班上象你这种情况不止你一人。”并且,还举了我的例子。

接下来,同学们表述各自家庭的情况大致相同。不是父母有病就是本人有病,再不就是兄弟姐妹有病,而且个个说得情恳意切、潸然泪下,总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也说不清!末了,桂老师说:“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同学们的情况我基本都了解了,但是我只有反映权,绝没有决定权。我想连里和学校是会综合考虑的。”散会后,她却走到我的面前问:“你就没有什么说的?”“听同学们今天一说,我觉得我的困难也不算什么。再说我的情况你和同学们都了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你认为咱们班谁比较符合条件。”桂老师竟然征求我的意见!我考虑了一下说:“要论思想进步和学习优异,也就是彭敏敏符合。”桂老师富有深意地笑了笑,走了。

老刘正在屋里和舅舅说话。

“……征兵的原因我已经问了,是作风上的问题……”我已经进了厅房,却没有进里屋。

“啥,作风问题!他怎么也有作风问题?”不仅舅舅诧异,我也感到匪夷所思!

“不是他,是他父母。”这个老刘,你也把话说清楚呀!老刘的脸红了一下,看来说到这类话题老刘势必会敏感,舅舅笑了笑问道:“是他爸呢,还是他妈?”“也没有说。总归他父母有这方面的问题。”截止现在,我只知道父母离婚是因为感情不和,据说法院的判决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但究竟为什么我却不甚了然,也不想知道那么多,现在经老刘一说,我有点清楚了,但却大惑不解:他们的作风问题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舅舅已经替我问了,老刘说:“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有血缘关系。”记得“*”初期有一句话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但很快就遭到了批判,说是“血统论”,资产阶级家庭中也出革命的子女。可是现在……不过老刘毕竟把原因搞清楚了,尽管是那样的令人难堪又哭笑不得!

“老刘,这究竟是个什么部队吗,对作风要求这么严的?”

“听说,是个总后医院,里面女护士不少,大部分都是首长的孩子。”

总后医院又怎么了,女护士不少又怎么了?莫非我和她们……就算有这种可能,那又为什么不要张文庆,他的睾丸发育不健全,不是什么问题也不会发生吗——简直是莫名其妙,令人如坠五里雾中!

现在,一切都圆满了:参军参不上,原因也有,作风问题!虽然不是你本人,但极有可能在你身上重演!由此,我又想到我的剧本,与这些“天才的剧作家”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没有曲折的情节,没有必要的夸张和想象。试看他们的“剧本”,想象力何其丰富:某一个晚上,月光皎洁、星辰灿烂;我和某一位女护士,在医院的花园里幽会。两情缱绻,柔晴密意,我似乎就是“罗密欧”,她仿佛就是“朱丽叶”,我们无疑演出了不少缠mian悱恻的故事!莎士比亚呀,你倘若还在,也一定会相形见绌吧?

参军就这样结束了,那么招工又如何呢?

第四十七章

开完摸底会,我们已经很少去学校了,也就是说,已经毕业了!如果还有什么事情的话,学校自然会来找你。还有什么事情呢,无非是上山下乡了!当然还有好多同学在等待那百分之五的机会,而我却不抱什么希望了;班上能把我作为参军的侯选人已经使我深感意外,甚至今天也搞不明白:我有什么资格和李大军、张文庆竟争呢,他们都是班干部,红得发紫的人物?所以虽然没有参上军,我还是对学校很感激,感激他们想到我的心思,感激他们给予我那样的机会。而现在,我也只有用上山下乡来回报他们了!

但是学校,好象还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既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更没有挨家挨户地动员,甚至也没有透露一些具体的消息,总之,这个事情似乎还在酝酿阶段。同时,招工也步履艰难,就象我参军一样,同学们都在希望和等待着苦捱着日子。几经磨折,班里终于敲定了人选:张文庆,彭敏敏,还有一个同学是家庭困难。这样摆在大多数同学面前的路就只剩一条:到广阔天地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三年,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啥,招工也没招上?那就只剩下上山下乡了!”小舅得知这个结果后对我说道。我不理解上山下乡又怎么了,不就是和他一样呆上三年又回来么?“三年?我是赤脚医生,公社提前把我推荐出来了。你去,可就不是三年了!”“四年、五年,我也能呆下来。”“你能呆下来!农村那苦你能受了?”“我怎么受不了,农村我又不是没去过。”“你那是夏收、拉练,能和上山下乡相比吗?”也许不能比,但我想我还是能呆下来。

正说着,老刘来了。“毛毛,警察你愿意干吗?”警察,无产阶级专政的卫士!破案,福尔摩斯!我要是当了警察,首先把小余的案子破了!

“老刘,那你就把他和你放到一起。”奶奶说:“跟着你我放心。”“不是咱们这儿,是青海要招一批警察。”“青海!”奶奶的眼睛霎时睁大了。“青海俺娃可不去。”“青海又咋了?”小舅走到奶奶面前:“哪儿还不都是人呆的,你就让他去!”“你哥就是在那儿栽的跟头。”“俺哥没头脑,不一定娃去了就不行。”“我不同意!”“你不同意,你还把他养活一辈子不成?”“我养活,不要你管!”“你又没工作,靠啥养活呢?”“我没工作还不把你养活大了?”一句话问得小舅不再说了。

可是我还是想去,老刘走后我就缠着奶奶说:“奶,你还是让我去吧,我有了工作,你也就不用看娃了。”“我把你看大了,你现在翅膀硬了,要飞了。”“我去那儿,马上就可以给你寄钱。”“我不稀罕你那钱!你大舅去了青海,让我把心就操透了,你现在又要去,去了还不和你大舅一样?”“奶,你咋总把我和俺大舅相比呢?俺大舅是放着学不好好上,我是去工作。”“你大舅当初也说是去工作,最后咋犯了错误呢?”“俺大舅是没头恼,我好好工作,不犯错误。”“在咱这儿找个工作也一样。”“你说得容易,哪儿有工作让我干吗?”“现在找不下,过二年就可以找下。”“那我可就去上山下乡了?”“上山下乡你也甭去。”“不去咋办?”“就呆到家里。”“呆到家里,那算啥?”“管它算啥,呆一天算一天!”奶奶简直毫无道理,让我一个大小伙子呆到家里,靠她养活,既不是学生也不是知识青年,只能是一个白吃白喝的闲人!“奶,你把户口本给我,我现在就去找老刘!”“户口本你拿不走,你大舅就是把户口偷着转走的,我现在也有经验了,你看。”她指了下板柜,上面竟上了两道锁,我毫无办法!

晚上,小舅到我的房子来说:“你赶快把你奶的工作做通!能招工就千万不要上山下乡,上山下乡那滋味可不是好受的,我估计你吃不了那个苦!上班一天才八个小时,上工就没个时候,刚下工还没吃饭呢,上工铃又敲响了!下了工饿着肚子还得开会,还没工资!你们现在还有个百分之十的照顾,俺那会儿是一鞭子赶,我要是有你这机会,甭说当警察,扫马路我也干呢!你奶没文化,就知道疼你,你自己一定要有主见呢,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情呀!”小舅下了三年乡,个中滋味他深有体会,今天他说这番话也无疑是为我,可是……“俺奶不给我户口本,要不;你帮我说说?”“我给你说的都是切身感受,你奶的工作还要你去做。不过你先把老刘稳住,再去做你奶的工作。”

舅舅说的也有理,第二天我就去找老刘。

“你奶的工作做通了没有?”“俺奶同意我去。”“那好,晚上我就把表给你送去。”怎么还要等到晚上呢?“刘叔,你现在就把表给我吧。”“晚上。晚上你在家里等着。”这下坏了。晚上老刘来知道我撒谎了怎么办呢?我只有回家去做奶奶的工作。

“你大舅去了个青海回不来了,你妈去了个东北也回不来了,你现在又要去!”“我是去参加工作,你总不能把我的前途耽误了吧?”“你要是听我的话,早早加入了红卫兵,现在不也有工作了?”原来奶奶让我加入红卫兵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实际情形也正是这样:张文庆、彭敏敏,都是班上表现好的同学。由此我感到,整个中学时代不过是一场骗局:什么团员红卫兵要带头,全是骗人的鬼话!李大军怎么不带头去农村呢?张文庆没有参上军马上又活动招工,现在总算是如愿以偿了。至于彭敏敏,我倒没有什么可说的,似乎象她这样的人,就应该留到城市。

“毛毛,你同学找你来了!”奶奶在院子里喊。这个时候谁会来找我呢,莫非是……“怎么,不认识了?”果然是她!“你怎么还没有报到?”“已经上班了,服务员,端盘子。”当初只听说她分到了饮食公司,却没有想到是服务员、端盘子。“唉,我现在也想了,咱们这一代人能干什么呢,不就是个劳动力吗,什么也没有学下?”“不管怎么说,你总算留城了,我还不知要去哪里呢。”“留城有什么好?早知这样,还不如上山下乡呢!”“上山下乡哪有端盘子好?端盘子一天才八个小时,上工就没个时候……”“谁说八个小时?一天至少十个小时,下班后再开会,时间就更长了!”“那你能适应吗?”“强迫自己适应呗,有什么办法。”“这就对了,总比上山下乡要好得多。”“不过我说上山下乡也是真心的,如果学校不让我留城,我就第一个报名!”这我也相信,她不是张文庆。“听说张文庆这一次为留城还费了一番功夫?”“可不是,找林老师,又找薛校长,桂老师根本就没有推荐他。”桂老师没有推荐张文庆!“桂老师最先推荐的是你,你毕竟给班上写过剧本,解了桂老师的燃眉之急,他张文庆又干了什么呢?”经彭敏敏一说,我从心底里感激桂老师。

“但是张文庆在这些方面要比你强得多,他那个活动能力,不要说你,就是我也比不上。”“你不和林老师、薛校长经常也接触吗?”“那倒不假,可要说起这方面的事情来,我还是不好开口。”也是,往常说的都是工作方面的事情,可突然之间,话题变了,变得沉重了起来严肃了许多。最主要的,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判若两人了!这实际就等于在说,以前说的那些、做的那一套,都是给别人听给别人看的,现在我要露出真面目了!一个人要对自己长期树立的形象做全盘的否定,必须对对方有一定的了解,也就是说,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人,以前宣扬的那些,他们之间心照不宣,不然则适得其反。由此看来,张文庆的确非同一般!

“张文庆的智商远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不说他了,说说你下一步怎么办?”“我下一步打算报名上山下乡,不过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我去当警察,但是俺奶又不让我去。”“当警察是好事呀,你奶为什么不让你去呢?”“不在咱这儿,在青海呢!”奶奶突然闯进来说道:“要是在这块儿,我就让他去了。”“青海是有点远,你要是回不来怎么办呢?”“我还回来干什么,我就不回来了。”“你真的不回来了?”“可不就是真的。”“你看这娃,”奶奶走到彭敏敏面前指着我说:“我把他从小养大,他现在非要到青海去参加工作,还说不回来了,你说他有良心没有?”“也就是,”她竟然附和着奶奶:“当然我不能说你没良心,但是我发现你这个人,好象缺乏感情。”“对对对,你说得太对了,他就是和人没有感情!毛毛,你看你有这么好的同学,你为啥非要到外地去呢?你就在咱这儿,过二年……”哎呀,奶奶说着说着就不对了!“奶,你让我和我同学说会儿话吧,说不定今后就很难见上面了。”不知怎么,虽然彭敏敏现在就在我面前坐着,可我总觉得,这也许就是最后的一面了!而事实也的确如我所预感的,我们再见面时已是三十年之后了,还是在电视上,介绍她从服务员到总经理的历程。

奶奶出去后,好长时间我们竟无话可说。我只是望着她——我就想这么望着她,并不想说什么,仿佛要把她永远地铭刻在记忆里似的。在我的凝望下她有点手足无措,终于说道:“你真的要去那个地方吗?”“不去就要上山下乡,还不是照样回不来了。”“上山下乡怎么会回不来呢,三年后——”“三年后我也回不来,还不知去哪里呢,总之……”我摊摊手,意思是,就此分别吧,只把那些美好的回忆保留住!谁知她却站起来说道:“是我对不住你了,当初说好的,和你一块下乡的,是我,没有信守诺言,是我……”“你说什么呢,哪有什么诺言呢?我记得当初说的是,如果剧本轰动了,就……”梦幻中的事情发生了,彭敏敏神情庄重地向我走来……

想来命运也真会捉弄人,当初还说参军了去看她呢,谁知现在她却来看我。现实生活为什么总与我想象的完全相反呢,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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