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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五黄瑛的夫君39（第1页）

五

待到两个人慢慢平静了下来，便坐在火堆旁絮语起来，黄瑛将头靠在飞廉的肩膀上，飞廉则一只手搂住了黄瑛的腰。

黄瑛开始娓娓道来自己的家事：“……你知道我们汴京有榜下择婿的风习，但这是权贵、豪富之家的专享，像我家这等无权无势的中等人家，只能退而求其次了！那一年，眼看我也已至桃李年华，家里便忙着为我择婿，家父便学着一些大商贾的成例，在落第生员中为我相中了一个！他家来自楚地，长我三岁，在太学做内舍生，后来考了一科没有中，不过学业优等，太学中的祭酒、博士、司业等学官都说他有望在下一科得中，家父于是就相中了他！我就让人去查了下他的底，原来他是成过亲的，可是在进京赴考前却休了妻，我是觉得这个人一心只顾攀附，全不讲情义，心里老大不乐意。后来家父便去问了他，他便说是遵从父母之命，因为发妻久无所出，实为七出之罪！后来他还向我百般示好，又是送我一些他作的诗词文章，又是送我东西，我心中也常爱慕才子，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哦，这种事我先前倒是听说过，有些新进士为了缔结一门强亲便休掉了发妻，这等利欲熏心之徒实为士林败类，就是做了官又能为民做主吗？不过我想着你这夫君确乎是有心机的，他晓得今之汴京是个名利场，所以早早休了妻，轻装来闯一闯！”

“不过他休妻的理由当时来看确实讲得通，不过我跟了他三年，也一直没有身孕！想来此事多半要归咎在他的身上，只是你们这些男子从来羞于承认罢了，凡不孕的罪过都一气推到女子头上，实在可气！”黄瑛忿忿道。

“这自然也分人嘛，我婚后五六年，不也一直膝下寂寞嘛，我总想着这是自己的缘故呢！心里还总有些过意不去，现在想来，我和她婚后多年不育，恐也是一桩事由，加重了她那乖张性情！你想啊，若是我跟她早早地诞下一堆儿女，她整日养育孩子，或将性情大变呢！”飞廉紧紧握住黄瑛的一只手，“一个女子面对那么多需要百般怜爱的儿女，如何还会那般冷若冰霜？”

“呵呵，这可不见得！说实话，我就见过一个女子育有三子，可那女子性情寡淡，只将孩子推给奶母、家人照管，自己整日醉心于吃斋念佛！”黄瑛将自己的另一只手压在飞廉的手上，“不过你堂堂一个大男子，能这样想，也是难得了！”

“唉，到底也是夫妻一场！就算她再疏远我，我也不希望她死啊！”

“嗯，可是我那恶夫就不同了，他或许存心要害我！”黄瑛恨恨道，“这就要说到那个贱人了……这是她在潭州读书时的老相好，我们成婚后一年，我那夫君便中了进士，得以入职鸿胪寺。从此他便开始小人得志起来，对我也不似先前那般礼重了，他回乡时替那娼妇赎了身，更厚颜无耻地将那娼妇接到了家里来，名义上是侍婢，实则就是继续苟合！”

“你夫君不晓得你是皇城司的吗？他不怕你？”

“他不晓得，因为我这个身份不能随便让人知道，哪怕是亲近的人，也得等多年才行！再说过两年我就可以半退出来了，也不想节外生枝！”黄瑛一声叹息，“我是想着我没有子嗣，又觉得那贱人也是个苦命人，就忍下了他和那娼妇，只是没想到那娼妇越发恃宠而骄，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让他去管束一下那娼妇，他却说什么没有休掉我就是顾念夫妻情分了！就是去年十一月间，他跟着鸿胪寺的上官前往博兴一带迎候金国使团，就、就遭了这么个报应！”

其实飞廉那日已经跟黄家的邻居打听过了，此刻他依旧未捅破此事，因而故作不平道：“你早说嘛，还说是你表兄，早知他这般无耻、负心，咱们何必管他死活！”

“再说那个贱人啊！自他走后，那个贱人突然像换了一副面目，开始对我恭顺起来，还要我带着她一同去进香！我哪里会想到她居然如此包藏祸心，竟然设计加害我，想趁着我们在山崖边行走的当儿，把我推下去摔死！”

“那贱人应该不会武艺吧？恐怕她也不知你的身手，才敢这么大逆不道！”

“没错，这个贱人根本不知道我的底细，幸好我也没在她跟前露过！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所以你看啊，‘至亲至疏夫妻’，李季兰说的多好，这夫妻也靠不住，难怪上面交代非骨肉至亲也不能道破底细，定是有前车之鉴的！若是我将底细向那负心人和盘托出，他必告知那贱人，我又如何能借此窥见其本心！”黄瑛配合着一些肢体的动作，“当时我真的没有提防她，一下子就滚下了山，但是我拼死拉住了一棵树，总算大难不死！”

“那你受伤了没有？受伤了没有？”飞廉突然捧住黄瑛的脸看了看。

“脸上倒没有伤着，就是后脑磕了一下，都三四个月了，有时候碰一下还觉得疼！手上也划破了一点皮，好在当时天已经很冷，我戴着手套，身上也穿得厚实！”黄瑛突然格格地笑了起来，“那个贱人见我硬生生地爬了上来，当时满脸煞白，真的是吓坏了，她一开始死不承认是故意推我，后来又一口咬定说这是那个负心汉指使的！我心里也疑惑是不是他指使的，不过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是不是他指使的，我都要跟他和离，我也不想究治那个贱人的罪过了，让他们两个狗男女去过吧，只要他能同意和离！”

“依我看，纵然是你那恶夫指使的，他也必不肯承认！”

“没事，若真是他指使的，凭我们皇城司的手段，我一定会让他老实坦白的！”

“他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我看梁都知未必向着你啊！在他们看来，你这家事到底是小事一桩！”

“干嘛要惊动梁都知，我一个人就行了，大不了找几个人来帮忙，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呵呵！”

“好，看我不弄死他！”

两个人笑过一场后，又彼此拥抱着沉默了一会儿，飞廉于是问起了黄瑛是如何在萧太后河边找到他的。

黄瑛于是说道：“……我和银环到了雄州，打听了关于你的事，我跟常知州说了我想去燕京助你一臂之力，常知州拗不过我，只好让人接应我过了白沟界河。你知道吗？咱们大宋在燕京一带至少有两条线以为内应和耳目，这次助你的是一条，助我的则是另一条，为着不被人一锅端起见，两条线之间平素其实是不来往的！我们到了以后，一直在注视着燕京的动静，就是昨日傍晚时分，我这边的人听闻城东戒严，我就估摸着可能是你暴露了，所以想着去萧太后河边接应你，毕竟那里是一道天然屏障！你不可能在城里乱跑，更不可能绕着城跑，只能往萧太后河这里跑，所以我就看着那追兵的火把，一路让人将船划了过来……”

飞廉搂紧了黄瑛，满怀感激道：“真是辛苦你了！这辽人着实厉害，这街道里不仅拉了绳子，还拴了铃铛，真是让人无所遁形！也亏得你真是用心了！”

“那你说此行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能不能跟我细说说？”

“好，这事除了你，我不能跟第二人说，连何相公也不行，所以咱们回去之后你也别再告诉第三人！”

“这是自然的，你信我！”

见黄瑛点头，飞廉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一直怀疑辽人是否真的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能在我大宋境内行此骇人听闻之事！可是要验证我这份怀疑，就只能到这燕京来，因为如今只有燕京的九大王耶律淳会密切注视着我朝的动向，也只有他才有这个实力！我又晓得那赵良嗣之所以能够成功南投我朝，定然有人相助，所以托了梁都知请他帮忙，没想到收获了意外之喜，那九大王如今信重的宰相李处温却是赵良嗣的表叔，赵良嗣便让我去请李处温帮忙！我原想着大不了就闯一闯耶律淳的南京留守府，没想到这一下子就直达天听了，也就省事多了！我就想好了一套说辞，让李处温说给九大王听听，看看他是什么反应，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九大王于我海上之事，根本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