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剑对着敌人,他表情漠然,看着对手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已死之人。
对手被这种眼神激怒了,他绷起肩背,气沉丹田,攥剑的手臂在衣下已有了一层青筋,在同伴全数覆亡之后,他仍不放弃最后的努力。
他看着月色下持剑而立的少年,忽得冷笑出声。
“你是很快,剑气也足够锋利,但是——”他冷冷地说,“这种打法,你能坚持多久?一刻钟?半刻钟?”
裴远时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对手继续道:“方才你消失那两次,已经消耗不少了罢?真气灌入那把木剑,用剑气连杀四人,现在的你,还能有最初的速度吗?”
裴远时淡淡地说:“你大可以试试。”
对手又笑一声:“年轻人,不要太过自信了,我见过你这般路数,的确够狠、够厉。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若不能第一时间解决完敌人,只会死得更快,竭泽而渔的道理,你不明白?”
夜风卷过少年的发尾,他的剑尖始终指着面前的人:“不会比你更快。”
“哈哈,”这声笑如同从牙缝中挤出,那人继续道,“年轻,果真不听劝……”
“你为何话如此多?”少年突然问道,“你在拖延时间,等着什么?”
那人神色微变,咬牙道:“你不要……”
他的话只说了三个字,一道寒霜般肃杀的剑气突然当空而来,少年身形如月下夜鸦,只在地上留下一道浅淡阴影,不过转瞬之间,他已高高跃起,剑尖震荡出无限杀意,杀招已近眼前。
那人早有准备,当即喝了一声,气沉丹田,腰腹一收,往后翻滚急退,地面上铮然一声响,竟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凹痕。
躲开了这道又如千钧之重的剑气,那人却并未有任何放松,他骇然看着地上那道痕迹,再次为敌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深厚内力震惊。
裴远时轻巧落地,剑尖斜斜地指着半跪在地上的对手的咽喉,他一步步走近,已经丧失了所有耐心。
对手却喘息着开口:“你究竟师承何人,为何主人竟未告知泰安镇有这等高手……”
因为这句话,裴远时顿了顿,他第一次接了这穷途末路之人的话题:“那你们是来杀谁的?”
对手飞快地说:“你放了我,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
裴远时将剑凭空一划,那人的面罩立刻破碎滑落,露出被掩盖的面容,那是一张平平无奇,毫无特点的脸。
与此同时,那张脸慢慢显现出一道长长血口,正沁出细密的血珠。
裴远时说:“你确定还要保守什么秘密吗?”
那人忍受着突如其来的痛楚,沉默了片刻后正想开口,突然左眼传来一阵剧痛,险些让他发出痛呼。
裴远时收回手,他刚刚又在敌人左眼上加了一道伤口,做着近乎凌虐刑罚的事,他的表情却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下一剑,便是你的咽喉,”他面无表情地说,“请吧。”
那人的左眼已经被涌出的鲜血弄到睁不开,却根本不敢擦拭。因为痛楚,他的声音已颤抖到模糊:“这次的目标是……”
最后的关键话语被说得含混不清,裴远时靠近他,极有耐心地俯下身倾听:“是?”
“是……”
前一刻还惊惶不安的人,突然变了脸色,他的半张脸已经被血色覆盖,辨不清表情,能看见的另外半张脸,却露出了极为狰狞诡异的笑容。
霜雪般的月色下,他顶着这张可怖的脸,用足了酝酿半晌的真气,将暗藏在身下的剑抽出,朝近在咫尺的少年狠狠顶刺了上去!
裴远时将右手一挽,木剑质朴温和的剑身贴上铁器冰冷锋锐的剑刃,以力化力,将这积攒已久的垂死一击轻松化解,双剑摩擦而过,发出刺耳的嗡鸣。
而后,少年剑尖一挑,敌人的武器脱手而出,跌落到两尺外,他瞥了眼地上的剑,已经耐心全失。
少年回过头,打算终结这场无意义的僵持,却在回首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听到脚下一声爆裂之响。
虽是爆裂之声,但并无半点干脆,反而带着丝粘稠沉闷。
同时,三尺之内的空地上,响起细微的啪嗒声,如同大颗的雨滴落在地面,空气中陡然出现浓重腥气。
裴远时仍然保持着微微侧过头的姿势,他的脚边,那个数刻之前还在苦苦周旋坚持的对手,此刻只剩些许的衣料碎片。
那个人的血肉与骨骼,已经片片炸裂开来,有的落在这处小院中,有的粘在了裴远时身上。
情况有些不妙,他立刻转身,捡起两尺外地上的铁剑,足下发力,朝着女孩所在的房间奔去。
距离分开才半刻钟不到,他心里陡然升起不详的预感,为什么刚刚那边一点声响都没听到?
耳边是呼呼风声,瞬息之间,少年已经掠出半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