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夕阳染红的城门楼子下,身着一袭秋衫的杨瑾瑜宠辱不惊地立在那,几年不见,简宁一眼发觉他相较过去更为沉稳内敛,有种任尔东西南北风他自巍然不倒之势。
“还有我和妹妹。”二妞三妞一左一右自他身后探出头,两人散学回来看见杨瑾瑜乐得一蹦三尺高。
杨瑾瑜同着她俩迎上前,恭恭敬敬给简宁和丁有田揖了一礼,又对霍锦成拱拱手,霍锦成当胸轻擂他一拳,“你这家伙,怎的也来了?”
“不止我。”杨瑾瑜微一笑,又对着马福全拱下手,视线转向简宁道:“师弟师妹也在来的路上,估摸着明儿不到后儿一准到。”
他们师兄弟间一直有书信往来简宁是知道的,巧凤字识得多了之后头一个就给杨瑾瑜去了信。
“小麦和巧凤要来?”马福全听闻这消息很是开心,他今儿勇夺破阵大任,可巧马小麦要携巧凤来了,他对马小麦这便宜大儿子打心眼里喜爱,几乎能预想到他知晓自己领了破阵大任后的欣喜。
“我早几日收到师妹的信,她在信中言道,师弟知晓朝廷出兵的消息后,就跟总兵告了假。既起了战事,少不得会有大量伤患,师妹便随他一同来了。”
杨瑾瑜说罢,又笑着看向简宁,“还请师父勿要怪责师妹擅离北地,师妹担心师父不允,又委实想来助师父一臂之力,帮着救治伤患,才擅做主张的。”
简宁笑笑,“我不怪她,来得好,我原也想叫她来的,只是想着小麦在那边,才打消了念头。你们来了我很欢喜,放心,我不会怨责她。”
一行人说说笑笑沐浴着霞光往县衙走去,独二愣子丧眉耷眼的,他担心回去段心嫣没好脸给他,只因他出身低,早上段心嫣还在给他加油打气,叮嘱他一定要在她爹爹跟前露大脸,谁想哥几个就他没本事,怎不令他丧气?
“兄弟,别拉着个脸。”童八斤用胳膊肘捅咕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做到勇冠天下的?何况两国交战,又岂是三两天的事,还怕没有机会让你我兄弟建功立业不成?”
徐大力也道:“咱们兄弟的初心,都是追随大人,尽一生所学去护住大人,便不能建功立业,能一世追随大人,保着大人平安,也不枉你我兄弟平生所学了。”
是了,二愣子一想,当初他跟着师父学艺,他师父就说了他资质平庸,愣里愣气的。但胜在饭量大,有把子蛮力,也肯下苦力习武,学成这般给人做个看家护院的混个温饱足矣了。
他师父不愿再留他,一是觉着他太能吃,二是能教的都教了他,只能靠他自个后天勤加苦练了,遂让他下山去自讨生活。
被师父逐下山后,二愣子想着自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做个鸟的看家护院,端人饭碗就得服人管,他可不想受那约束,这才行走江湖靠卖艺为生。
然而,江湖并不是那么好行走的,几年混迹下来,他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手头偶有几个闲钱他也会去书肆听人讲古。慢慢他开始有些向往说书人嘴里那些个忠肝义胆的侠士,对自己的人生也渐有了一点朦胧的追求,不再甘于做一个为求温饱庸碌一生的人。
再后来遇到丁有田,又结识了童八斤,最初他所想可不就是同着童大哥追随丁有田,一世保他平安么?
如今,他不但做了丁有田的连襟,娶了平南王的庶女,还有了两个生死相依的好兄弟,他还有什么好垂头丧气的?
这么一想,二愣子瞬间释然,他抡拳在他二人肩上各擂一拳,咧嘴笑道:“是了,我二愣子本一无所有,现如今不仅有妻儿,还有你们二位有大能耐的好兄弟,兄弟人前争了脸面,我面上同样有光,我该当开心才是。”
他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高高兴兴回到县衙,段心嫣得知独他一人落败,气得照他额头一顿子乱戳,大骂他不中用,令自个失望!
二愣子头回梗着脖子道:“我咋不中用了?我兄弟露脸等同于我也露了脸,我要不中用能同他二人做得兄弟?”
段心嫣一想,他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于是撂下他跑去找简宁,“长姐,我夫君虽没能入选,可也没那么差劲对吧?他能做得长姐夫的长随,能和童大哥徐大哥做兄弟,是不是也很厉害了?”
“这个自然,你当谁都能入得我的眼,做得你姐夫的长随呢?你是不数落他了?”简宁问。
“没有,我一个字都没说他。”段心嫣可不会承认,她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去了。
简宁同着两个妈妈备好晚饭,丁有田和秦薏帆却不见人,她问过马福全才知,他和秦薏帆在前院衙门里,两人关起门好像又在研讨五毒阵,似乎丁有田想到哪儿不妥,他们都在等消息呢。
“我去看看。”简宁过来前院,见童八斤三个都守在外面,她上前拍了拍门。
“进来。”
秦薏帆过来开的门。
“出了什么问题?”简宁进屋后问道。
丁有田视线自阵图上抬起,“不必惊慌,我不过是为着万无一失多思虑斟酌了几下,他们大张旗鼓摆下阵,那日你也瞧见了,那些个巫师确都是有着通天本事的家伙,我总想着内里怕是还有何玄机,不得不多思多虑一下。”
“你不是都反复推演过了,还能有什么玄机?”
“勿忧,一会用过饭我让童大哥把三员小将找来,人到齐了我再同你们细说。”
夜里,苏、齐、施三员小将到后,丁有田指着阵型图对他们七人道:“你们入阵后务必谨记,开、休、生,三吉门,可入;死、惊、伤,三凶门,切不可踏入半步!自此刻起,你们须得时时在心里默念,死、惊、伤,不可入!反复默念,牢牢记住,哪怕睡梦中都给我死记住!如此,断不会有失,可都记下了?”
他说得一脸凝重,七人心头俱是一凛,不约而同斩钉截铁应道:“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