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就是奴才的天。
他的主子是楚萧离,是一国之君,若惹了主子的厌烦,无异于要他的命去。
听慕容紫打心底的关切,他茫然与她四目相接,欲哭不哭的形容,“劳娘娘挂心,老奴……”
想说‘没事’,怎可能没事?
他微有哽咽,勾着永远都直不起来的腰,对向黑暗无光的天长叹,“皇上宽厚,平日就是在朝中与诸位大人们有了不快,也从来不会对奴才等呵斥撒气。”
转回脑袋,他望了慕容紫一眼,老者灰白平静的眼珠里满是复杂。
慕容紫对他安慰的笑笑,“你晓得就好,莫放在心上,他喝多了酒,不定明日问他,他自己都不记得呢。”
宋桓微怔。
只听她说起楚萧离,面色自若,语气寻常,完全是在说一个男子,不顾虑那人的身份,那是种……不可思议的、平起平坐的对待?
不会让人感到她不尊重你,连对他们这些宫奴也一样。
就在忽然间,宋桓明白了。
往后退了半步,对慕容紫恭敬低首,变了个语气,道,“今日是老奴有错在先,不当对娘娘不敬。”
他怎能用对付宫里其他妃嫔的手腕来对待她?
他还道,“先前皇上教训得是,是奴才老眼昏花,迷了心眼,倘若老奴往后再有疏忽,娘娘尽管命人将老奴发落干净,同样的,若有人对娘娘不敬,也请娘娘务必要吩咐老奴一声。”
宫里,这才是开始。
那些长久束缚着每个人的规矩,并非轻易就能被改变。
所以楚萧离的反映才会那么大,尤其还是他身边的人。
他这么做,只是在保护她。
慕容紫默然。
“谢总管提醒,我知了。”
……
浴房内水汽氤氲,满眼都是潮湿的水雾,丝丝缕缕的飘散着,水声一时起,一时落。
静的是人心。
楚萧离赤身坐在木桶里,墨发盘在头顶,由着慕容紫站在身后为他擦拭。
酒醉之后,那一觉睡得不算太舒坦,加之醒来还发了通不大不小的脾气,这会儿泡在热烫的水里,连话都不想说。
让他没想到的是,宋桓竟会对慕容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他以为,他们是他身边的人,会比其他那些个看得清楚明白,会知道,被他有心放在身边寸步都不离的女人,对他而言是不同的。
不得不说,是有些失望。
他高估了身边的这些人,同时低估了所谓的……规矩。
慕容紫手里捏着湿巾,慢慢给他擦着背,心神也在漫无边际的飘散着。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立后,她大闹宣政殿,封妃,到此刻……
由是宋桓生出此举提醒了她,宫里的日子,不过刚刚开始。
一个时辰前,三哥哥语重心长的话语还尤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