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说!”寇勇已经等不得了,又怕采芹不能完全领会自己的意思,加重了语气,“究竟是谁要你给大小姐栽赃?你莫忘了,二小姐对你的恩典,你全家可都受了二小姐的恩泽!你竟做出这等败坏两位小姐名声的事来,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
采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嘴里的苦涩一直蔓延到心上,又从心上倒灌回嘴里,半晌,才重重一个头叩在地上,闷声道:“夫人!奴婢知罪!”事到如今她的眼泪反而流不出来了,为了全家人,她失去的将不仅是自己的名声,“奴婢仗着是小姐的贴身婢女,在碧霞阁有一定的权力,所以……所以悄悄偷了小姐的东西想拿去变卖——那些首饰全都是昔年小姐得的赏赐,有的是顺安侯府太夫人、大夫人、二夫人赏的,有的是皇后娘娘赏的,也有夫人素日赏的衣料……
奴婢年纪大了,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想着家里姊妹众多,奴婢又不是最得爹娘心的,这嫁妆少不得要自己操心,所以便偷了二小姐不大常用的东西想拿出去变卖。至于这男子衣衫、鞋袜、饰物,全都是奴婢偷偷做的,为的便是成亲之后,丈夫能有些体面……
奴婢从未想过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二小姐待奴婢们宽仁,早就发下话来,最多不过一二年便要将奴婢们放出去,听凭各人家中自行婚配。奴婢发了昏,做出偷盗这样的事来,已经对不住二小姐,二小姐又这般体恤,奴婢怎忍心连累了二小姐?
因为奴婢和大小姐房中的烟儿是同乡,素日里也谈得来,烟儿又因病搬了出去,是不大可能回来了,便想着,若是把事情推到烟儿身上,还可以保全了奴婢的名声,否则奴婢与男子私相授受又盗窃主子财物,查出来只有一个死!所以便……便谎称这些东西都是烟儿的!奴婢不过替她做些针线……
奴婢错了!奴婢知道罪无可恕,请夫人重重责罚!只是这些事二小姐一概不知情,还请夫人明察!”她又转身向着谢青萍跪爬了两步,重重磕了一个头,“大小姐,奴婢罪该万死!奴婢没想到,这件事会给大小姐带来这样的麻烦!奴婢,奴婢今生是没有指望了,但望有来生,奴婢一定做牛做马还给大小姐!”
“啊!”谢青萍可没想到采芹会过来给自己磕头赔罪,手足无措倒退两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中却寒芒一闪,大夫人好歹毒的手段!竟然早早控制了采芹全家!
赵雅茹看向谢青萍的目光更加柔和,怜惜地叹了口气。
杨侠月却有些怒其不争,狠狠瞪了谢青萍一眼,若是她遭了这样的不白之冤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瞧这谢青萍,竟跟个木头似的!看了就叫人有气,也合该叫人冤枉!
柳如眉唇角一弯,露出一丝冷笑。打量在场的都是傻子不成?
秦惠和秦敏低了头慢慢喝茶。
大夫人冷眼看着这几位小姐的表情,知道叫采芹临时改口供之事是不会叫人信服的,可是仓促之间到哪里去寻更好的借口?
谢暖玉嘤嘤的哭了起来。
采芹白着脸过去给谢暖玉磕了三个响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凄声道:“小姐,奴婢服侍了您九年,一直循规蹈矩,想不到一念之差,带累小姐名声受损,奴婢,奴婢死一万次也是不够的!小姐,你待奴婢的恩情,奴婢只有来生再报了!”她把头一低狠命往柱子上撞去,“噗”的一声闷响,鲜血迸溅。
第二十章 残局
赵雅茹吓得脸都白了,一头扎进杨侠月怀中,瑟瑟发抖,杨侠月虽然一直以侠女自居,可是打打杀杀的事情也只是听说而已,哪里当真见过眼前死人?一颗心也是突突直跳,声音微颤,不住安慰赵雅茹。
柳如眉显然也没料到,手一抖,手里的茶盏几乎落地,脸上也没了血色。在勋贵人家,打杀婢仆本是常事,可是任是谁家的主母都不会让子女亲见。后背上黏黏腻腻出了一层冷汗。
采芹头上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一双眼睛死鱼般凸出,显然是不活了。
秦惠和秦敏低着头,只盯着各自的鞋尖,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谢青萍暗自冷笑,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谢暖玉距离采芹最近,采芹的惨象她看得最清楚,不仅如此,脸上还溅上了几滴鲜血,因为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先是一愣,随后惊恐的尖声嘶叫,状若疯狂。
大夫人眼角突突直跳,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她本来是想让寇勇吓吓采芹,让这丫头把罪名都扛下来,时候自然有办法叫她永远开不了口。可是万没料到,这丫头竟然有这样大的气性!如此一来,便是自己想要将这件丑事遮掩下去都不可能了!
在座的几位小姐何曾见过这个,回去之后必是会和自己的母亲说的,各府里的夫人谁没个贴心的嬷嬷?哪个嬷嬷没有几个知心的朋友?朋友自然还有几个无话不谈的朋友……如此一来,今日的事不出数日便会传遍京城!
谢暖玉高亢的嘶叫听起来格外刺耳!
柳如眉压下心中的恐惧,对谢暖玉投去鄙夷的一瞥。亏得那些无聊的纨绔少年还拿自己和谢暖玉相提并论,说什么“东柳西谢”(柳府在东,谢府在西),看谢暖玉这副样子,怎么配和自己并称!
赵雅茹在杨侠月怀中瑟瑟发抖,却还不忘关照谢青萍,颤声道:“侠月,你看看青萍怎样了!”
杨侠月没好气的道:“她母亲都不管,你瞎操什么心!”咕哝道,“我也是失心疯了,跑来凑什么热闹,鱼没吃着,还惹了一身腥!”
大夫人脸色铁青,朝寇勇使了个眼色,“还不把二小姐扶起来!请大夫过来给大小姐瞧病!叫人进来抬采芹出去,收拾地!”她自己却半晌动身不得,一是气的,二是愁的。
寇勇在谢暖玉手臂上狠命掐了一把,谢暖玉才慢慢回神,身子却还不住瑟瑟发抖。
秦敏拉着秦惠凑过去,安慰大夫人:“姑母,您切莫动气,这件事和暖玉表姐有什么关系?自来,只有丫鬟事无巨细服侍小姐的,可没有小姐对丫鬟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的。心思再缜密的人,一时疏忽的时候也是有的。您放心吧,在座的各位小姐都是顶顶有涵养的,谁会出去传闲话?那不成了……”她掩嘴一笑,“市井粗人常说的‘长舌妇’了?众位姐姐,你们说是不是?”她仗着自己年纪小,语气娇憨,做出一派天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