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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1页)

“知道,不就是为榆树滩那片土地的事情吗?”梁诠山满不在乎地说,“这事说起来很复杂的。本来那片地是属于标准的撂荒地,可以说八辈子都没人到那片烂滩里种。在十几年前,通过镇里出去的一位在北京的老革命,哎,郝书记你大概不太清楚吧,毛主席1955年亲自授衔的将军里面,有一位中将就是我们禾塔后山里的人。老将军离家几十年后,有一年突然想回家乡看看,可看到的是穷山恶水的落后面貌,他说山河依旧,风沙固我,真是寒心啊!他发起倡议要改变家乡贫困落后面貌,后来呼吁各级党委政府,主要是跑部队拉了赞助,哦,那时好像还不说赞助这个词,老将军帮助镇里成立起青年民兵治山营。那时,我们青年营真是苦干玩命干啊!多年来先后换了几茬二愣子后生,还有三个后生当年在打坝的时候把命也搭了进去,用汗水和鲜血把我们镇的农业面貌换了新颜。这潘县长最清楚,那时候他还在禾塔镇当文书。你刚才说的那块惹起上访的地,就是青年营那时候给平整出来并栽上树的。农民嘛,就是觉悟低,那条运煤专线穿过榆树滩后,有人就眼红起来,现在又看青年营平整了土地准备搞开发,他们就组织起来上访。农民嘛,就是觉悟低,光看眼前的利益。他们的上访纯粹是瞎弄。”

青年民兵治山营,在全省甚至全国都很有名气,是西北军区和省军区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树立起来的老典型,郝智在许多材料和报刊里看到过他们的先进事迹,这个青年营听名字本应属于青年团的组织,其实完全按照部队建制,真正的归口单位是地区军分区和省军区。如果郝智冲着“青年”两个字,要和有关单位争管理权的话,说不定也能行得通,但他是不喜欢争名夺利的人,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当了多年的团省委书记,还没有到过青年营看看,对他们的情况也只是从媒体里掌握的一知半解。现在听了上访的真正原因后,郝智在心里暗自为那天没有当着群众的面随便表啥态度而庆幸。

“郝书记,时间已不早了,听说你早晨还没吃饭是不是?关于青年治山营和群众上访的事情,说起来比较复杂,一会儿我们把青年营的领导找来,可以边吃边谈。现在,请你做指示。”马俑扭开笔帽,很专注地要聆听指示。

郝智说:“这次,我主要是带着耳朵和眼睛下来的,对基层的情况也不熟悉,现在还没有跑完,所以也没有什么成熟意见。至于有什么事情,还是等到了县里再讲。肚子的确是饿了,我看,还是先吃饭吧。”就这几句很平常的话,还是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出了会议室,在梁诠山的引导下到后院去吃饭,曲里拐弯地走到另外一个院子,这院的门口站着拿枪的哨兵,见郝智他们进来,就马上来一个立正。虽是初冬,但院子里被长青的松柏树包围着,院中央停放了一辆军用卡车,后面拖着门大炮,炮全部布设了绿色伪装网,神神秘秘戒备森严的样子,犹如进入了军事区。

吃饭的地方更别具一格,从窑洞样的门进去,是一个大厅,再后面是一个个装潢讲究的包厢,包厢都以营、连、排、班的军事建制编号,他们走进的是一营包厢,档次最高,是接待最重要客人的,里面全是金灿灿的软包装潢,富丽堂皇的,餐桌、座椅全是红木制作的,而餐具更是讲究,不仅像剥了皮的鸡蛋那样细嫩,而且都镶嵌了金边,这可是真正的金边,黄澄澄的18K黄金,一套下来好几千块呢。郝智听到桌上有人议论,就盘算小刘路上说的在镇里的食堂才叫开眼的话,这还真的是长了见识。

“报告,禾塔青年治山营营长梁军前来报道,请领导指示。”一个一副戎装的黑脸汉子雄赳赳地走了进来,“啪”的一个敬礼后站在郝智面前。

郝智站起来和他握手,还拍着他结实的肩膀请他坐下。此时,饭菜上来,看起来比较简单,但感觉很可口,凉拌海蜇,芥末三丝,温调腰花,清味芥兰,香椿豆腐这几个小菜清淡而雅致,主食是刀削面、杂面、饸饹和荞麦圪垯,哨子更为丰盛,大肉杂酱,清炖羊肉,鸡蛋西红柿和素三丁,还有鱿鱼丝蛋皮和粉丝豆腐两盆汤,加上红的辣椒,绿的香菜,黄的萝卜,白的大葱,再就是醋、酱、芝麻、豆腐乳和韭菜花这些调味品,一桌子摆放得满满当当的。

在这种饭桌上,从来就没有长幼之分,有的是地位之尊。领导永远是主角,哪怕仅吃一碗面条,一桌子都要忙起来,你捞面条,他调哨子,这个倒醋,那个倒酱,不亦乐乎,大家都在围着领导团团转。在许多领导的身上,这种被服侍的感觉是很好的,像刚才郝智说肚子饿了、现在还是吃饭这样的话,都能赢得热烈的掌声,领导一般都喜欢这样的感觉。但长期在机关呆的郝智对这一切很不适应。见大家都忙着围着他的饭碗转,他就客气里带了严肃,谢绝了大家的热情,自己动起手来。一边吃,一边和那个青年营的梁军聊起来。

饭吃完了,他也知道了大概:当年以征山治水为目的的青年民兵治山营,苦干十几年后,到目前已发展成为融农业开发、畜牧养殖和煤矿开采为一体的准军事化组织。榆树滩那边十几个平方公里的土地,就是他们青年营治理出来的,针对那片土地属于稀疏林地没啥经济效益的具体情况,他们先准备推开几百上千亩搞绿色生态种植,如种植无公害大棚蔬菜,还要引进以色列滴灌节水技术,建设生态农庄。为了带动这个项目的快速建设,他们还拍卖了“五荒地”,吸引公司开发,采取公司加农户的办法,带动农民向高科技迈进。但开发刚刚开始,榆树峁村和附近几个村都跳出来说这地是他们的,看到推土机进了榆树峁,这些村民就进行阻拦,还到处上访,偏巧他们第一次去地委,就遇到了郝智。

先不说土地纠纷究竟谁对谁错,起码他们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并付诸实施,这就很不错了。郝智心里做出这样的评价,但没说什么,大家放了碗后到食堂的后院去参观青年营的后勤基地。行进中,郝智发现有两个拿长镜头数码照相机和摄像机的年轻人开始一丝不苟地拍摄。看他们穿着草绿色迷彩服,估计是青年营的,他感到这个营还真的不简单,可能还有自己独立的宣传机构,也难怪不叫青年团管理。如果跟了团组织,不说别的待遇,只说从经济实力上和部队的支持就有天壤之别。

后勤基地足有几百亩面积,东边抚育起高高的杨树苗子,梁军介绍说是美国速生杨,一年可以长五六米,三四年就可以长成林的,主要是用来制造密度板和造纸什么的。目前,这种苗子只在新疆、北京等几个地方培育成功,基地也是去年才引进的,目前可以说算取得了成功,市场上每株价值好几十块而且还供不应求。听起来这像是植物黄金似的,但看起来苗子都很瘦弱的样子,密度稀疏。西边的养殖场里,几十只山羊倒是膘肥体壮,尽管身边放着好多的干草,它们却看也不看,一个个只顾懒洋洋地卧在那里晒太阳,丰衣足食的样子。再往里走就是一个大玻璃房子,差不多有足球场那么大,里面还烧着暖气,一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呛人的腻腻腥味,寻着味道过去,大家看到甲鱼、螃蟹、桂鱼、大龙虾等珍贵水产品和海鲜们像定在水中一样,一动不动呆着,让来人随便看个够。

郝智疑惑地问:“海鲜运到这里还有海味吗?”梁军笑吟吟解释说:“郝书记你是见过大世面的,海鲜一吃就能品出个子丑寅卯,所以我们刚才也不敢给你上。但当地人是为了吃个希奇,也不管什么营养和味道了。不过,这些东西倒是货真价实用飞机运来的,水是加了海盐的人造海水。”马俑及时补充说有时候永川甚至路山还从这里来拉这些玩意。

郝智问这些年生态治理的成果在哪里?梁军递过来一个30倍军用望远镜,指着一条大沟说:“这些冬天黑呼呼、夏天绿幽幽的林木就是我们的成果,还有我们脚下站的地方,都是青年营移河造田从大自然中抢出来的。”郝智接上话茬说,人类和大自然斗争是没有错,但一定要尊重自然规律,否则就要受到大自然的惩罚,在这方面我们的亏吃了不少。梁军拍着胸膛说了,郝书记你就放一百二十四个宽心吧!尊重科学我们还是懂的,你看今年发那么大的水,也没把河堤撼动一下。

前两天看到的农村现状真叫郝智好担心,但今天看到的又使他充满了信心。他和永川县的领导分手后,翻山过去向河涧县走去。在路上小刘说出一个秘密,原来青年营都把海鲜做好了,甚至五粮液的瓶子也开启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潘县长临时决定改吃面条。

十八

温彩屏接到梁怀念的电话,她正在午睡。梁怀念说要告诉她一件高兴的事情,她一再追问,梁只说自己手里有她感兴趣的东西。于是他们约定下午上班后在老地方见面。

他们说的老地方,就是巨天大酒店1818房间。温彩屏到报社走了一趟,按照最近的惯例,先是询问地委有没有会议和领导的活动通知,然后才粗粗翻了翻明天报纸准备上的头版稿子,编报部送上来的头条稿子是地区酒厂产销两旺提前完成全年任务的消息,她不由得叹着气还是签了一个大大的“发”字,至于其它的稿子简直连一点看的情绪也没有,索性标题都不看,就通通签发完毕,让他们拿走。静坐了一分钟,想了没有紧要处理的事情,也不用像过去见老头子时那样刻意打扮一番,拎起包打了辆车匆匆赶到饭店。

巨天大酒店是路山地区档次最高和高度最高的酒店,说是按照四星级设计,目前达到三星级的水准,站在它那二十八层的楼顶上,路山城方圆几十里可以一览无余,所以小小一个路山城在这里看起来,真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特别是再看不远处的那座钟楼时,更感觉到它的霸气和钟楼的猥琐。

巨天大酒店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刚建时叫“一手遮天大酒店”,霸气十足的名字引起路山城里好多人的反感。看着浓妆艳抹的小姐出出进进、搔首弄姿、打情骂俏,有人编出顺口溜讽刺:婊子住进宾馆,“红中”抠成“白板”,嫖客成了大款,贪官评为模范。还有些人给省里写信反映说,在共产党的朗朗青天下,路山的梁老板竟然狂妄地把饭店名字取为“一手遮天”,特别是一手遮天酒店设置的桑那、按摩、洗浴房等,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大肆进行黄色活动,这哪是普通的黄色活动,分明就是向我们共产党在明目张胆地挑战。一时社会反响实在太大了,刚好那段时间,有一位中央首长要到路山视察工作,将要下榻这个酒店,梁怀念就警告梁少华收敛点,赶快换招牌,如果碰到了枪口上,没有什么好果子吃,梁少华只好改成巨天大酒店。也许是霸道的事情更能叫人刻骨铭心,当地有许多人到现在还一直习惯叫它一手遮天大酒店,而挂在酒店门前的巨天大酒店牌匾倒成了聋子的耳朵了。

温彩屏轻车熟路地从拐角那部嘉宾专用电梯上到18楼,又三转两拐地到了1818房前,径自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这是三间套房,幽幽的灯光下,她看到身着睡衣的梁怀念半卧在宽大的沙发上,快一个月不见,老头子真像老王形容的“人都小了一号”了,怜悯之情顿时油然而生。有经验的人说,宾馆是做爱最好的地方,因为这里环境典雅而新鲜,似家又非家的氛围特别适宜情爱淋漓尽致地发挥。温彩屏进得门来就开始迷醉起来,但出于多时没有和老头温存的矜持,她扭捏地和老头玩起了猫逮老鼠的游戏,很快老头累得气喘吁吁,爬在床上直叫“我要,要我的小屏屏,你快点过来”。她却进一步挑逗,气得他想起了一个段子,就说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玩意啊!没听人说八岁的女孩妈妈哄着睡;到十八的时候是男人骗着睡;二十八的时候是自己主动和男人睡;现在三十八的你那是哄着男人和你睡;到四十八的时候你呀,只有骗男人和你睡的份儿了,那还没人和你睡!她也开始反击,我骗男人也骗不到你这个死老头子身上,你以为你是谁?你已经早过了“日立”,也过了“松下”的年龄,现在都是“联想”了,还这么不自量力。两人逗着,却都开始急了,她就一头倒在老头的怀抱里。调情到位的温彩屏禁不住动情地开始叫喊,十几年过来了,毕竟这男人给了自己地位和荣华,有时候也给自己无比的快乐。两人这样胶着中,老头子亢奋得简直像条狼,他三下五除二扒光她的衣服,也不顾她要洗澡的要求,只顾冲动地爬到她身上,较平时显得卤莽而英武。温彩屏倒像是一叶小舟,起伏在老头子波澜壮阔的大海上,都两次被掀到巅峰,然而大海还在狂涌,在咆哮。到后来小舟只得无助地听任大海的摆布了。但这样的摆布简直没完没了,她爱怜地说了:奇怪,你都这个年龄了,贪婪得简直不要命,威武得像个后生。他嘿嘿笑着,说怎能不叫我们崇洋媚外,到现在伟哥的药劲还没有过。温彩屏明白过来他是用药了,就只得随他。突然记起来此的目的,连忙问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他大汗淋漓地起伏着,朝办公桌那边示意,用蠕动着大喘气的嘴,说东西就放在那里。温彩屏换了姿势用肘子撑起身子拿到几张电传纸,一看,连说要起来,但苦于身上一百公斤的重压,也只得乜眼细看,这是一篇新闻稿件,写的是路山新任地委书记郝智轻车简从,视察禾塔镇救灾和青年治山营的消息。她赶忙拿起电话对编报部主任说,马上把安排好的那个头条稿子撤下来,自己马上拿来新的稿子替换。看她着急的样子,他加快了动作,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大汗淋漓地下来,还恋恋不舍地抚摸着那还算成型的乳房,亲吻着说,为了你死了也值。看温彩屏专注地拿着电传思索,他又说,怎么样,谁当地委书记不重要,重要的是地委书记的态度。温彩屏明白了老头子今天为什么发挥异常,自己也顾不得听他洋洋得意地唠叨,匆匆穿好衣服赶回报社。

她把编报部主任和记者部主任找来,要求预留三千字的版面,然后围绕这篇稿子,马上做三篇文章,一是发一条消息,披露郝书记到青年治山营视察的情况。她把几页电传纸扬扬,说这里面的内容已经够了,但不能占用完素材,还要从中弄出有可能深挖的细节出来留给第二篇通讯用,第三篇是评论文章。前两篇署名是本报通讯员,评论署名用笔名,但不能以本报评论员的名字出现。三篇标题做得都要煽情,现在抓紧时间,特别是通讯稿子还要电话补充采访。他们走后,她就在题目上用起功夫。“东风欲来风满楼”,这个题目好,可这和《深圳特区报》当年给邓小平同志南巡时的标题差不多,放在我们的报上就有点显大:“郝书记到青年治山营视察”,又太平;直盘算到三篇稿子都写好马上就要付印时,她最后决定还是用朴实的标题,琢磨出三条,大家一致说好。

公道地说,温彩屏担任报社的总编辑还是称职的,她不仅在大学打好了扎实的文字基本功,更有一个好新闻人那种独特的感觉。如果说新闻素材就像烹调的原料一样,那温彩屏就是厨师,新闻素材到了她那里,她可以做到选料准确,搭配适当,写出的文章像那做出的饭菜一样色香味俱全。这么多年来,她拿了许多新闻奖,还在路山地区破天荒拿过一个“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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