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屋门,扑面而来一阵凛冽的寒风,透骨侵肌,刮在脸上刀割一样生疼生疼的;身上单薄的棉衣一下子就被吹透了,阿离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黑沉沉的天幕上零零落落点缀着几颗星子,半轮残月躲在厚重的云层后面,那清冷的月光便显得晦暗不明。主仆两个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葛氏居住的延熹堂走去,遥遥地忽见有人提着一盏灯笼从另一个方向也向这边走了过来。
“是谁在那儿?”有人高声向这边喊了过来,同时将灯笼高高地举了起来,向这边照了照。
借着朦胧的灯光,阿离看见四五个人遥遥地在几丈开外停下脚步,俱向这边望了过来。是几个青衣小帽的小厮,簇拥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公子。
那位公子头戴貂皮暖帽,身上披了件乌缎大氅,两手袖在貂皮手筒子里,整个身子隐在灯影里,唯有面容在羊角风灯晕黄的灯光下显得眉目磊落分明。
面如冠玉,唇若涂丹,双眉斜飞入鬓,深眼窝,狭长的丹凤眼,象还没睡够似地懒懒地微眯着;高挺的鼻子,紧抿的薄唇,实在算得上是一位翩翩美少年。只是那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淡和玩世不恭,一眼看上去便让人有难以亲近之感。
阿离觉得自己面前似乎陡然间筑起了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心脏在急跳了几下之后倏地向下一沉,手和脚已冷得失去了知觉,唯有凛冽的北风吹在脸上刺骨的疼。
她垂下眼皮,遥遥地向那边深深地福下身子,低缓地说道:“您是,大少爷吧?我是阿离,昨天才从庄子上进府的……六妹见过大哥……”
她的声音很低,简直是微不可闻,却又无比清晰。口中呼出的白色哈气氤氲了她的脸,最后几个字说得那样吃力,嘴唇粘着牙齿,涩涩的,几乎张不开嘴。
“哦……?”少年的身子在黑暗中似乎僵了一下,微眯的双眸中忽然精光一闪。
“你为什么会来?”竟是这样冷淡的一句话……顿了顿,又无可无不可地随口道:“四姨娘呢?她怎么样。”
“姨娘前几日去世了……”阿离猛然觉得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泪无声地滑落下来。好在黑暗中没人看到,她赶紧抬起手背,极快地在脸上一抹。
此刻的她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十岁小姑娘,所有的坚强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只想扑进某人的怀抱中放声痛哭一场。
可是短暂的沉默后,对面的少年回应她的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又恢复了他冷淡疏离又慵懒的样子。似乎完全地事不关已。
“赶快进屋吧,外面都冻死了”,他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便带着小厮率先转身迈步进了延熹堂,一句旁的话也没有。
阿离望着他扬长而去的身影,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冷了下去。
他甚至连一句“四姨娘埋在哪儿了”都懒得问……阿离心里象猛然被扎了一刀般痛不可抑。可是,她知道这不能怪他。四姨娘被押送到庄上去的那一年,他才五岁吧?十年没有见面,自己亲娘长什么样子恐怕都记不得了,更别提自己这个当时还在娘胎里的妹妹了……
阿离怔怔地遥望着延熹堂内通明的灯火,呆了好半晌,方才机械地迈步走了过去。
第十二章 姐妹
第十二章 姐妹
金环在旁扶着阿离的胳膊,小心翼翼地低声问:“刚才的就是大少爷?是姑娘的……亲哥哥?那鼻子和嘴唇和四姨娘还真是象呢。”
阿离苦涩地点头笑了笑。
亲哥哥又能怎么样呢?十年前就已过到葛氏名下了,如今已算得曾家的半个嫡子,和四姨娘没有什么关系了……
四姨娘临终前死命地攥着她的手,拼尽全身力气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哥哥……你要帮他爱他……默默的……不要打扰他……你自己……要小心……”
她到现在仿佛还能感觉到四姨娘握着她的手时那种绝望和执着的力量,冰凉的手指……想到四姨娘那双最终也没合上的眼睛,阿离的眼泪又流了一脸。
……
延熹堂内已是灯火通明,满院的丫头婆子们来来往往,却只闻衣裙悉索,连声咳嗽也听不到,鸦雀无声,秩序井然。
东次间这边是葛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