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荷枪实弹的武警静静埋伏在下角街,萧南要敢回家,再不会再见到明天的太阳。王露是在单位被带走的,当时她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负责审讯王露的是李有德,他从县治安科调到市刑警队是因为一次抓赌。
李有德掌握了县里的一个赌博窝点,可他迟迟没有动手,治安科按罚没的赌资给干警发奖金,赌的太小,罚没不了多少钱。李有德动手的那天,桌上的钱堆成了小山,几个做生意的傻比用尿素袋装钱。几名公安忙着铐人,李有德将几沓新钞塞进里兜。李有德在几名做生意的赌徒兜里搜出了存折,最少的六万,最多的八十多万。李有德眼睛都瞪圆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算是富人,可面对这些铐在墙角的等待发落的人,他就像一个叫化子。几名带着存折的生意人在治安科渡过了他们一生最难忘的几天――电棍、拳头、脚尖,比起几天不让睡觉来,这些都不算什么。火柴撑起眼皮,一百瓦的台灯迎面照射,三天下来,除了存折上八十多万的生意人,其余几人彻底崩溃,交代出存折密码,并承认那是赌资。最后一个死不松口的赌徒,被打到大小便失禁,炫目的台灯对他已不起作用,他睁着眼睛也能睡着。
李有德说:“你就别撑了,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你要死了,再多钱也没地儿花。”
生意人说:“钱是亲人,比我爹还亲!你弄死我吧,我不会说的。”
李有德当然不会弄死他,那样他也要坐牢,他只要钱。
李有德说:“现在像你这么有信仰的人不多了,真的,我真服了!真的,换我是你,我绝对做不到。你要是个落入敌人手中的地下党,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当叛徒。可惜了,现在是新中国。知道什么是新中国吧,就是人民民主专政,你这样继续捱下去,就快被专政了。
李有德喝口水,把台灯关了,水杯递到已经快像死人的生意人手里,接着说:“就冲你和钱这个亲劲,我佩服你,你比我强多了。这样吧,存折你还拿着,也不用告诉我密码,我让你打个电话,你让人送二十万来,八十万减二十万,还剩六十万,这笔帐你会算吧?”
李有德立功了,立功过程领导不会去关心,重要的是结果,李有德罚没的赌资,足够县政府盖一栋办公大楼。县长说:“小李啊,你真是个人才!”
人才李有德调进市刑警队,面对惶惑恐惧的美女王露,李有德成竹在胸。外面的一切逻辑、道德、文明,在这里统统止步,这里是上帝禁区,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王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强光罩在脸上,两天没合眼的王露依旧美得像个天使。李有德咕咚咽下口水,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对一个杀了人的流氓死心塌地,肉体的折磨对她几乎不起作用。美丽的女人有超出常人的自尊与骄傲,李有德擅长的就是毁坏和践踏。
强光长时间灼照,王露嘴唇干裂,血丝渗出,李有德一直不给她水喝,眼前的耀眼的灯光晕成了太阳,王露似乎看见她和萧南长了一对翅膀,牵着手在很高的地方飞翔。李有德递给她一大杯凉水,王露捧起水杯往嘴里倒,纤细的脖子上下吞咽,李有德又一阵心动。李有德心想:“操他妈的,凭什么流氓比老子有钱!凭什么流氓能玩漂亮女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李有德什么也不问,一桶凉白开放在王露手边。
“我想上厕所……”王露声音虚弱无力,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她喝了太多的水。
“你什么时候交代,什么时候就去上厕所。”李有德心底涌起一阵快感。
萧南没有离开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杨阳。报纸登杨阳没有死,被看管在医院养伤,萧南在等,等杨阳枪伤再好一些,他要救杨阳出来。
挂钟在墙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秒针的每一次走动,都像锤子敲向一根敏感的琴弦,王露皮肤上渐渐结起粒粒细疙瘩,浑身肌肉绷紧。
“求求你……让我去厕所……”王露脸色潮红,声音低如蚊鸣。
“我只要五分钟,说完你就可以去。”李有德摊开审讯薄,笑得意味深长。
王露招了,如果在这个龌龊的男人面前尿裤子,她再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死并不可怕,为了萧南,王露会毫不迟疑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可她不能把这样的羞辱留给萧南。她必须活下去,还有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需要她。
游泳馆储物柜的钥匙一直挂在胸前,王露扯下放在李有德面前。
“我只知道这么多,你再逼我我只能去死!”
洗手间里王露号啕大哭。
“萧南……我对不起你,可我还不能死……”
王露以为说完了就可以回家,家里还有一个老人。李有德一张逮捕证摊在面前,王露以窝藏罪被逮捕,关进看守所等待判刑。
从老屋出来,冷军游游荡荡,城市夜雾弥漫,天落起了小雨,车灯照过来,雨丝连绵不断。秋天的雨水冰凉,冲去冷军脸上的血迹,却洗不去他心头的迷茫。冷军一直在想,当初一把军刺顶在欺负骆子建的青年脖上,到底是救了骆子建还是害了他,不是因为自己,骆子建也许会考上大学,现在正过着安稳幸福的生活。救护车的蓝灯从身边闪过,浓重的消毒药水味飘来,冷军发现自己又走回了医院。枪和藏刀在腰里硌着,冷军用塑料袋扎紧埋在医院桂树下,他不想带着这些进骆子建病房。
冷军别扭地在病床柜子上放下两桶麦乳精,一篮水果,他很少做这样的事。骆子建还在昏迷中,浑身插满管子,床前母亲木讷地坐着,大姐双眼红肿地陪在身边。冷军浑身湿透,嘴唇发紫,水顺着袖口往下滴。大姐望一眼冷军,到床头拿了毛巾递过去。冷军说:“对不起。”大姐叹口气。
窗外芭蕉叶肥硕,绿叶硬朗青翠,雨水打在上边有细碎的声响,病房里沉默安静,水汽在冷军身上慢慢蒸腾。十几名公安悄悄靠近房门,手按在腰上,神情凝重,他们怀疑冷军有枪。冷军望一眼门口,安静地走到走廊,带上房门,十几名公安双手握枪,后退几步,与冷军保持距离。护士在远处使劲捂着嘴。冷军双手放在头上,慢慢转身。
“小声点,不要吵到病人,我跟你们走。”冷军说。
几名公安一拥而上,把冷军猛地按到地上,膝盖顶住后背手臂,手铐敲了上去。在冷军身上没有搜出凶器,冷军也没有反抗。
连夜审讯冷军的是付国强,审讯室里付国强和俩名干警坐成一排,台灯往前照着,冷军坐在对面椅子上,双手反铐。
“国庆节下午两点至六点你在哪?”付国强问。
“在街上闲逛。”冷军答。
“有没有人能证明?”
“没有。”
“你头上的伤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