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很好奇,你怎么这么高尚?”谢莉莉又打量他几眼,“刚刚听你那样说,你和蓝焉也没认识多久嘛?怎么就想着要帮他?”倪诤沉默一会儿:“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不是为了钱吧?”谢莉莉慢吞吞地说,“你最开始答应他就是为了钱吧,蓝焉准备给你那么多。现在放着那么多钱不要,真不是另有所图?”倪诤有些不想废话了。他干脆道:“答应他是因为那时候还不喜欢他,想要毁约是因为喜欢他。他到时候给我转的钱麻烦你给我一个账户,我会一分不少地转过去,这钱仍然是蓝焉的,还得拜托你妥善保管。”说完这话车子正在地下停车场停稳。谢莉莉手扶着方向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倪诤想也不想便答:“就是你想的那种喜欢。”谢莉莉出了会神,半晌后点点头:“那他也喜欢你?也是那种喜欢?”倪诤想起蓝焉说的“爱”,心开始不自觉地泛软。他最后只是说:“我们没可能了,这些都不重要。”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有多么自私与可耻,可在意识到自己对蓝焉的感情似乎不受控制之后,好像放他走成了太艰难的事。倪诤想,其实谢莉莉说反了,这样的自己才恰恰是最不高尚的。高尚的人应该尊重他人决定,应该学会放手,应该学会成全。而他做不到。爱使人蒙蔽,爱使人狭隘,爱使他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自私的家伙,蓝焉这样的人该有未来,蓝焉要有未来,他想让蓝焉有未来。即使蓝焉的未来是定定不能有他的。“真是有意思。”谢莉莉的语气始终冷静,像局外人听故事似的,“以前听过同性恋的事,没想到竟然离自己这么近。蓝焉胆子也是够大的,要是让蓝世杰知道,指不定能被打废一条腿。”“你们这个年纪,知道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吗?”她又忍不住问,“才多大啊,刚高中毕业的年纪,蓝焉他是不是看了什么电影、网站,起了猎奇心理?我之前看新闻,这病好像是有得治的呀,喜欢男孩儿,简直和过家家似的……”“那你就当我们都病入膏肓吧。”倪诤打断她,“我从来不知道懂‘爱’还需要长到一定的年纪,还是说喜欢一个人竟然还需要资格?这话也许说得不太好听,可我挺想问难道你就懂爱吗,爱究竟是什么你又能说出个所以然吗。我没兴趣去评价你和蓝焉爸妈的各种纠葛是非,那么也请你稍微尊重一下我,我喜欢蓝焉,我很确定。”“至于他。”倪诤轻轻说,“我没法替他的喜欢做担保。如果是假的,那就最好。”如果是假的,那么蓝焉就可以顺顺利利忘掉自己,或许能拥有新的未来,他从没像这一刻那么希望蓝焉不爱自己过,没有值不值得,没有应不应该,只是因为他爱蓝焉,所以希望蓝焉说过的所有爱和喜欢,都是谎言而已。一路上倪诤始终寡言,突然蹦出这一长串话来,谢莉莉也有些怔了神。她看着倪诤,像是想拼命从面前这个年轻男孩身上看出点值得蓝焉喜欢的东西,最终还是挪开目光,没再发表什么可笑的观点。“还得拜托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蓝焉的爸爸。”倪诤心平气和地说,“我暂定在八月八日晚把东西给他,晚上八点左右,到时候麻烦你来接他,我会把具体地址发给你的。”“也不要告诉他我为什么找你。”他顿了顿,“就让他恨我好了。”“为什么还要拖几天?”谢莉莉问,“把时间定得早一些,他也能早点死心回来。”车厢里安静了几秒。好像过去好久,倪诤才说:“那天是我生日。”“蓝焉说想陪我过生日。”一万句话“好紧张。”这是林星欣第四遍说这句话,她说好紧张,好紧张,手抓着披在肩上的外套焦灼又缓慢地踱着步子,摇摇晃晃像只出行于雪地的企鹅。蓝焉撑着下巴坐在一边,眼皮耷下来,简直昏昏欲睡。昨晚两个人几乎都没怎么休息,林星欣紧张睡不着,拉着蓝焉再三确认了场地和仪式的一些细节,待他刚躺下阖眼没多久,又得起大早披着朦胧天色赶去盯场地布置,一直忙活到中午才回酒店休息。户外仪式预计在下午三点左右开始,在那之前还要进行一些外景拍摄,以及简单的仪式彩排,再加上换装、补妆的时间,行程还是安排得挺紧的。清晨下了点小雨,林星欣一直担心仪式会被搞砸,好在很快就出了太阳。蓝焉始终耐心地安抚她,一边得跟阿萨他们一起搬花搬设备搬行架搬各种各样的道具,期间甜品台布置还出了点意外,待忙完一屁股坐下,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