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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部分(第2页)

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轮廓逐渐清晰,正在身前抢救我的军医是一个清瘦的家伙,虽然防寒帽挡住了脸,却可以看到他白色的眼皮上有两条细密的黑色眉毛。

“别动!”敌人的军医看到我醒转过来,和我对视了一眼后命令道,“如果不想死的话。我现在要把你的开放性气胸改变为闭合式气胸,如果碰到你的骨头会痛,你忍一下……”说完他手脚利落地掏出无菌棉垫和纱布盖住我的伤口,然后用大块的胶布将我的伤口封盖住。

“你很幸运!似乎脏器没有严重受损和内出血。”那家伙看我疼得直皱眉,口里安慰我,手上却没停,“我现在要对你进行胸腔穿刺,抽气减压,促使萎缩的肺叶复张。”说着他从急救袋中掏出给骡马注射用的那种巨大的针管,左手摸索到我伤侧第二肋间锁骨中线,右手准确地将巨大的针头刺进骨缝中,然后低头全神贯注地看着注射器的针栓的动向,等看到针管中的推子自动向后退后,抬头向我解释道:“张力性气胸。我要抽点气!”

胸腔中的压力随着气管抽出的气量而舒展开来,被气压窒住的气流重又通畅,新鲜的高纯度氧气走遍全身后,我的精神开始明显好转,原本濒死的我重又找到了“活着”的存在感。

看着年轻人最后给我扎上抗生素的静脉滴注后又盖好我的衣服,我也不知道应该做何感想。我确实不想死!这个家伙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我确实应该感激,可是这个“谢”字,我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因为我明白,他们把我从死亡线上救回来并不是好心,只是为了亲手折磨我到他们心满意足,再把我一脚踢回地狱。

“还好这里山高气薄,湿气大、污染小,少了肺突变、肺感染和脓胸的顾虑。肋骨断了三根,肚皮被扎破,肺部有轻微损伤。你身体也真结实,这样都能挺过来。只要不出现内出血,身上其他骨折和枪伤都好办!”秀气的军医颇为自己妙手回春的技艺感到自豪,“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哈!”

我冷冷地看着周围内外三层的蒙面大汉,从他们充满杀气和血丝的眼睛中,我仿佛看到自己四分五裂地散落在血泊中的惨象。

“希望你的伙伴也能欣赏你的手艺!”当敌人从我嘴里抽出摸索看我后槽牙有没有含毒的脏手时,我恶心地吐了口痰在旁边人的腿上,冷冷说道,“在他们重新撕烂它的时候。”

“让我看一下!”对方中一个带有独特臂章的家伙走过来,按住我的头,打量着我脑袋两侧的文身,“中国国旗和龙!没错,这家伙是食尸鬼——刑天。”

“既然这么爱国,干什么冒充美国人?你可真丢人!”对方中有个小个子走过来拍了我头皮一下,哈哈嘲笑道。从他捋不顺的舌头和没有轻重音节的英语发音,再加上直接由字音翻成片假名的错误读音,我马上判断出这个家伙是个日本人。

送葬者里面怎么还有日本人?奇怪!想到这里我没理他,重新打量起周围的这些家伙,这时候才发现他们似乎也并不是非常齐整的队伍,从他们站立的位置看,他们不自觉地分成了三派。战场上不要靠近无法相信的人嘛!

“撑着点,老兄!你挂了我们可就收不到钱了。”其中一个抱着三百多美金一把、产自中国的M14狙击步枪的家伙,站在三帮人最外围的位置,伸着脑袋向我叫着,声音还没落便被送葬者中一个靠近他的大个子一巴掌打在肚子上。

“你干什么打我?我们是一起的你忘了?”被打的家伙躲在一个抱着把加利尔狙击枪的男人身后才敢重新吱声。

边上的人铺开随机带来的担架把我丢上去,担着便往飞机悬停的位置走去。那个自从我们和被我撕掉脸的家伙打起来便消失不见的英国佬这时也从雪堆里站了起来。“能给个火吗?”我从口袋里掏出止痛香烟放进嘴里,该死的加热毯把我从冻僵的状态解放出来,身上的大小伤口立时开始随着汗水涌出痛来。

“当然!”看着递过火来的手,我留意到食指上有个指环形文身,上面独特的纹路告诉我,这是俄罗斯OE…1391军事监狱的文身。那里是专门关押犯了重罪的特殊人才的军事监狱,进去的人都没有再走出那里的机会,除了加入军方的“死记名单”后神秘消失的高手,他们大多被俄罗斯高层和巨贾花费巨资和疏通关系买出来当了私人武装。这些人没正式的身份,正好适合为政治用途“处理点什么”。难道俄罗斯也有人来了?

飞机螺旋桨加速转动,我平躺在飞机舱板上仰头向后望去,缓缓合上的后舱门把已被落雪掩住了半边身子的托尔他们永远抛在了这片不属于他们的土地上。看着疾风吹起的雪浪没过他那张破碎的脸,我不禁想起了同样命运的全能,相似的气候,相似的伤口,相似的死亡!

当着眼睛喷火的医生的面儿,我把烟嘴塞进嘴深吸一口,将烟雾吞进肺里慢慢地滤过再软软吐出,让烟叶中的化学成分顺着奔腾的血细胞传遍全身,然后我便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睁了一个多星期的眼皮无法抑制地在温暖中砸下,看着脑袋两边各式各样的泥泞军靴,回想起曾经多少次我就是这样躺在屠夫和快慢机的脚边被拉回基地的,熟悉的场景和陌生的气味竟然打消了即将遭受不幸的恐惧。

我睡了!也应该睡了……管他呢!反正死就死了。听说过撑死鬼、饿死鬼,可没听说过瞌睡死的鬼,我也没有尝鲜的勇气,所以我睡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只是感觉双眼仍干涩得像砂纸,脑海中烙印的暴风雪还呼啸有声,印入眼帘的却是戈壁中一个干涸的湖泊,裸露的湖底沙砾在大风的裹挟下,向东北方向飘散,吹起一片黄土。多日的酷寒低温在肩头冻起的鸡皮疙瘩还没落下,喉咙和嘴唇又被干燥的戈壁抽干了水分,外湿内燥的崩碎感让我有缓慢枯干的错觉。

透过被厚厚眼屎糊住的视线,我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座被摧损得残破不堪的清真寺中,无遮拦的院墙外的悬崖下是一个冒烟的小村庄。我所在的这间撒满劝降的传单和糖果的阳光房间里,一具老妇人的尸体躺在一旁恶心地腐烂着,她令人作呕的腐烂尸体透着奇特的安详和庄重,那是超脱了人世间一切喧闹和生死搏杀的安详和庄重。

被俘的英国兵穿着阿拉伯服装就被铐在正对我不远的柱子上,看到我醒来,他定定地看了我片刻,平静地吐了句:“你们应该救我们的。我知道那是你们!”

我看着同样孤身落入虎穴的“难友”,想到那么多的同伴死得只剩下他一人,我都替他难受。

“我没有恨你,你做了你该做的,我做了我该做的,很公平!”我脖子上一痛,感觉一根针头扎进了皮肤里。

“睡觉的时候免疫力最强,发高烧的你还是再休息会儿吧。”清秀的声音一过,针头便从挤开的血肉中抽了出去,随即我的眼前便开始明暗闪烁,刚刚聚起的意识又开始涣散。

“你也能等到自己的政府来救你。”我说话开始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如果他们……来……救你!愿上帝保佑我们……”

当我马上就要陷入黑暗之时,隐约听到背后的讨论声中传出一句:“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真想看看‘画家’是怎么拷问人的。那……可是……艺术级的……好期待……”

画家?和屠夫齐名的佣兵界最残忍的用刑高手?我真的要多走运有多走运!……

第一二三章 死去,活来!(二)

隐约感觉自己不停地在各种运输器材上颠簸,朦胧如梦境般的意识中充斥着枪声和各国语言的抱怨与咒骂。我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却似有千斤重般怎么也抬不起来,用尽全力仍只是挤出一丝缝隙。透过被眼屎粘住的睫毛,我模糊地看到无数穿着迷彩服的阿拉伯人正在向天射击,不断有爆炸的白光闪起,刺激的颜色漫过视觉的堤防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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