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正使奴塔台直直地站在奉天门丹陛下,对着朱祁钰问道:“大明皇帝陛下,昨日我瓦剌勇士二十人送太上皇入宫,却被皇帝下旨,无故斩杀于东华门下,此事大明皇帝还请给外臣一个交代。”
一提这事朱祁钰就来气,当即反问道:“交代?你要什么交代?一群人携带兵刃强闯我大明皇宫,这分明是不把我大明放在眼里,朕还没找你们瓦剌要交代呢!”
群臣一听,立刻来了兴致。
昨天迎接太上皇,居然还发生了这种事儿?真是岂有此理。
鸿胪寺少卿俞山立刻出班道:“居然还有此事?你们瓦剌这是要干什么?逼宫吗?此事是你们太师指使的吗?意图谋害我大明皇室?”
不过俞山这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镇住奴塔台,反而是让奴塔台反问道:“请问你是?”
“鸿胪寺左少卿俞山。”俞山中气十足地回答道。
“俞少卿。”奴塔台行了个礼,道:“那二十名瓦剌勇士是太师派来保护太上皇安全的,从未有过其他心思,但是你大明天子居然命人杀了他们,难道不应该给我瓦剌一个交代吗?”
“但是陛下刚才说过,你们的人携带兵刃强闯皇宫,我大明杀了他们何错之有?若是按照贵使的说法,那回头我大明使臣亦可以带人携兵刃入你们太师的大帐。”俞山立刻反驳道。
“这是你们皇帝的一家之言,不足为信。”奴塔台开始耍无赖,不承认闯宫的事实。
俞山嗤笑了一声,道:“我大明天子骗你一个蛮夷?有必要吗?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朱祁钰坐在丹陛上,看着下面俞山和奴塔台互怼,心中计算着该怎么处理这事儿。
不管怎么说,人总是他杀的,其实总是要给也先一个结果的,奴塔台这么做,也是不想承担责任,否则在他出使的时候人被杀了,他还不闻不问,这就很容易让大明将责任甩到他身上。
朱祁钰本来还没想好如何处理此事,但是奴塔台居然质疑自己的话,这就给了朱祁钰一个机会,立刻站起身,一脚踹飞面前的桌案,佯装暴怒道:“瓦剌使臣,你一个外臣,居然敢质疑朕?知不知道这是大不敬之罪。你信不信朕现在就下旨撕毁盟约,出兵瓦剌找也先讨个公道!”
奴塔台见状,连忙跪倒:“外臣不胜酒量,失言了,请陛下恕罪。”
他不敢不道歉,也必须道歉,不然朱祁钰真的撕毁了盟约,他就傻了。
要知道,他这次过来,不仅仅是送朱祁镇回京,还要负责监督大明支付赎金呢,五十万两银子的财货啊,这么多东西,都是草原需要的,远比那二十个战士重要得多。
没有给瓦剌战士讨回公道,最多就是降职,挨几下鞭子,说不准还有关系好的为自己求情,有可能免于处罚,但要是这笔钱真出了什么问题,那就绝对不会有人管自己,掉脑袋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大明和瓦剌的盟约,现在还关系到也先征讨脱脱不花的事情,真把这件事搞坏了,那也先就不是有可能杀他的问题,而是一定会杀了他的。
草原人和汉人不同,面子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性命才是,所以奴塔台果断认怂,还想了个喝醉的理由。
“不胜酒量?”朱祁钰还是不想放过此事,质疑道:“你们草原人不是都挺能喝酒的吗?”
“大明物华天宝,外臣从未喝过如此佳酿,贪了几杯,故而喝醉胡言,请陛下恕罪。”奴塔台继续辩解道。
朱祁钰的脸色略微好了一点,问道:“那你还追究朕诛杀那些闯宫之人的事吗?”
“不敢,这些人久居草原,不通礼数,冒犯了皇帝陛下,杀之无错。”奴塔台彻底认怂了。
朱祁钰这才点点头,道:“既然使臣贪杯喝醉了,那今日酒宴就到此为止吧,回去后醒醒酒,别在胡乱说话了。”
“外臣遵大明皇帝旨意。”奴塔台老老实实地道。
朱祁钰也没再理他,转身走进了奉天门,回宫去了。
奴塔台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庆幸自己反应快,他刚才明显感受到了朱祁钰的杀意,这才快速认错,逃过了一劫,不然以现在大明和瓦剌的情况,朱祁钰杀了他也是白杀,也先不会替他报仇的。
前朝宴会上的事情很快传到了仁寿宫,随即便有消息送到了南台。
朱祁镇收到消息,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要宴请奴塔台等人。
按理来说,奴塔台和剌来是送自己回来的瓦剌使臣,理当宴请感谢一番,但是今天奉天门发生的事情,让朱祁镇有些犹豫不决。
朱祁钰诛杀瓦剌战士的消息是他请孙太后派人告诉奴塔台的,原以为奴塔台可以给朱祁钰带来一些麻烦,没想到却被朱祁钰这么轻易就压服了,他不禁有些担心,害怕奴塔台将孙太后的人给卖了,好在朱祁钰在这件事上也有些理亏,没有继续追究,不然自己肯定会有麻烦。
但是按照计划,明天就是他宴请奴塔台的日子,流程早已定好,到时候必然会谈起东安门之事,自己该怎么说?
据实相告?这无疑又是在挑拨大明和瓦剌的关系,朱祁钰肯定不愿意。
避而不谈?奴塔台也不会愿意,万一他回去和也先乱说一通,自己怎么办?他朱祁镇还想引也先为外援,助自己复位呢。
思前想后,朱祁镇决定装病,避而不见。
不宴请他们,自然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反正自己也是刚从草原回来,得个什么病也属正常。
让朱祁镇没想到的是,这个消息请朱祁钰通知了奴塔台后,奴塔台也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二话不说便请旨启程,压着第二批财货,用最快的速度出了京师,直奔北面去了。
没办法,太师也先还眼巴巴等着这批财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