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从楚国俘虏的队伍里拖出二十个人,在满是沙尘的黄白的地上,沿着二十道纠缠扭曲的痕迹,慢慢拖到城门下一块早就染成了红黑的空地前
排成一排跪整齐。湿漉漉的地面被烈日一蒸,升腾着一股腥臭。刀斧手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第一个俘虏看到地面上缓缓抬起的弯刀的影子,在空中稍微比划了两下,对好了衬手的位置。
“荆天明啊!——”
那俘虏忽然竭力扯破了嗓子嚎叫出来。随即“喀嚓”一声,头颅落地,身子往前一扑,这一小块地上的红黑色又染厚了一层。
有秦兵过来把人头收走,身体则又沿着地上的痕迹继续向前拖,腥红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城门外,停在一处大坑前,拖尸体的人最后用力甩了一下,无头的身躯从土坡上翻滚下去,落在一堆同类中没法区分了。
第二个俘虏满目怒火,挣扎欲起,奈何被人死死的押住。
“荆天明啊!——荆天明啊!——你他娘快出来啊!——”
他愤怒的大吼,“你他娘凭什么让我死!——”刀斧手皱着眉头指挥押着俘虏的军士把他按稳当了,别让他乱动。那俘虏声嘶力竭破口大骂,声音又尖又哑刺耳之极。刀斧手被他叫的心烦意乱,大
一刀落下,终于清净了,尸身也被拖走扔进坑里。
“我求你……放,放我一……命。”
第三个俘虏哭的说不了话,伏倒在地,嘴里念念叨叨的求饶,“我是伙夫,我没杀过你们啊,啊啊……”声音喑哑发不出来,也不知道旁人听见没有,地上的弯刀影子只是照常的抬起来。“我是伙夫啊!——”这俘虏突然有了气力喊出声来。“喀嚓!”伙夫也被扔进坑里了。
第四个俘虏仰天大笑,黢黑的面孔凛然肃穆:“在下此生大小数十战,唯有这一场痛快淋漓,一点不窝囊。荆天明啊!——且受在下一拜!——”
然后一头磕倒在地,闭目待死。刀斧手听了心中也自佩服,见他别无他话,这才端起刀来,“兄弟走好!”……
片刻功夫二十个人砍完。刀斧手被叫到监斩处,监斩官咳嗽了一声说道:“将军发话了,嫌你动作太麻利。”
刀斧手听完一呆,监斩官臭着个脸无奈道,“你啊,等那些人多喊几声,实在喊不出声了再动手。将军说了,咱们杀俘虏就是为了逼那荆天明现身,你这么干脆,那厮根本没感觉。”
刀斧手听罢也明白过来了。秦军八万多人团团围城,打一个小小淮阴,守军不过五千,楚军联络已断,硬撑死守,结果耗了半个多月,损兵万余,折将二十多人,皆拜这荆天明所赐,此人非兵非将,亦非楚国人士,乃是一江湖游侠。
不知使了什么高招令战事一至于此,朝廷得报军情震怒不已。如今淮阴城虽然终于打破,可是头号要犯荆天明至今抓不着,却要此间秦军如何交代。不过秦军围得这般严实,逃是逃不出去的,此人必然还藏匿在城中,只是多日搜捕始终不见踪影。
于是大将军王贲命人将楚军战俘一千多人尽数缚于城下,昭告曰:“荆天明你若来伏罪,就饶他们不死,不然即刻起,每个时辰杀十人!”
身边当即有谋士近前耳语道:“大将军,如此杀法等到杀光最快也须得八九日,大军在此人吃马嚼,加之军情不等人,那荆天明要是死活不出来,我们只怕耗不下去啊。”
王贲瞪了那谋士一眼,“哼”了一声:“那就杀二十人吧。”于是此令一出到现在已是第二日。
监斩官命人过来给刀斧手换把刀。
刀斧手拿过来一瞧,不由又是一呆,这新拿来的刀却是把旧刀,刀身上血污尚未擦净,还有点油拉拉的,刀刃也有些卷了。
拿在手上松垮垮的,似乎刀柄也有些松脱吃不住劲,凑近了一股血臭味,拿在手上不由让人有些恶心。刀斧手比划了两下忍不住问道:“大将军是要考较我么,这一刀下去如何砍得死人。”
监斩官皱着眉头连连挥手:“别瞎比划,一股味道,我这桌上还有水呢。一刀砍不死就多砍几刀嘛。赶紧拿走拿走。”“哦——”刀斧手这下明白什么意思了,心道不知这是谁想的损招。
“啪啪啪,啪,啪啪。”
外头按着固定的节奏拍了六下门。小豫踮着脚拉开门闩,打开门一看,正是老什长,于是高兴的笑起来:“吴爷爷来啦!”
老什长连忙“嘘”了一声,一手端着碗进来,立刻把门关好。房门一关,屋中立刻又变得十分昏暗,借着门缝漏进来的光勉强能够见物。老
什长逗了小豫两下,从怀里掏出来半个饼子塞给她,让她到一旁慢慢吃去,然后把碗放在桌上。墙角的草堆里还缩着一个人,睁着一双江木看着桌上的碗,却迟迟没有伸手。
“你,还行吧。吃吧。”
“呵,没事。”
江木勉强的笑了一下,把碗端过去,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把碗重重的拍回桌上。江木的手在桌上不自在的搓了两下,这时候外头远远的传来惨叫声,又一轮砍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