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禄心领神会,高高嗳了声儿,打着躬走近,&ldo;王爷放心,奴才都预备好了。&rdo;
他略一颔首,抚掌揩去手上的细灰,一转身往正殿里去了,念瑭到这会儿心头还隆隆跳着,听他走远,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地砖里清晰倒映出一只人影,蓬头污面的,悸然跟她对视。
常禄带念瑭换了身衣裳,又帮着给她梳理了头发,再从宁绪殿里出来时,用常禄的话说:&ldo;像换了个人儿!王爷您瞧,是不是精神气儿好了一大截儿?!&rdo;
睿亲王端着茶碗,极短地凝视了一眼,她穿着一件月白绣银线花蝶的旗袍,外头罩着淡橘色的对襟儿坎肩,藏蓝的镶滚沿着她的腰迹延展,勾勒出一道迤逦的曲线。
在往上看她微微塌着肩,下巴抵着元宝领,眼皮低垂着把他远远挡在外头,脸色是比之前好多了,不过照旧是那副疏远的样子。
&ldo;还凑合。&rdo;他垂眼刮着茶盖琢磨她身上有处地方跟以前不对整,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复又抬头看她了眼,这才注意到她那双佛肚子似的耳垂上各自添了一只肚脐眼儿。
看来是乖乖听从了他上回的建议,扎了耳洞,他调回视线抿了口茶,打心底里泛出一丝惬意,拢上茶盖对常禄吩咐道:&ldo;那对儿耳坠摘了,去把前儿我进宫时宫里赏得那副拿来。&rdo;
常禄一怔,&ldo;王爷,是皇后娘娘赏得那副?&rdo;
睿亲王不置可否,念瑭慌忙拦住常禄,&ldo;常公公留步!&rdo;旋即转过身,冲他蹲个福道:&ldo;宫里赏赐的物件贵重,奴才卑贱,无福消受,还请王爷收回成命吧。&rdo;
见她推脱,常禄看了眼睿亲王压低声拉劝说,&ldo;姑娘识点儿好歹吧,多少是王爷的一份儿心意,你敢不接着,让王爷面子往哪头放?!别人要还没有呢!&rdo;
念瑭被他给唬住了,两手攥在一起呆杵着。
耳坠拿来了,应该是一副红玛瑙的银勾耳坠,她还没来得及瞧清楚,常禄就从黑漆螺钿的镶铜匣里取出来帮她带上了。
念瑭两边的耳垂上沉甸甸的,压着她屈腿谢恩,睿亲王打量着她道:&ldo;你这双耳朵生得好样式,像弥勒佛的圆肚子,这算说是借花献佛,东西赏着你收下,就不跟你算在帐上了。&rdo;
念瑭蹲个身谢恩,先前他说得那句话在她心头一圈一圈打着涟漪,他对她这番上心到底图些什么?她垂着头,耳坠子搭下来贴在鬓角生凉,既然他只口不提,她权当没听见吧,大概也只是他顺口一说,又何必放在心上。
见她这副反应,常禄都快看不下去了,他替睿亲王叫屈,又是屈尊降贵亲手喂药,又是给赏赐,嘴上都拿她当佛祖夸了,还没个高兴样儿,他们家王爷一张热脸撞在她这一大个实心木头桩子上,够疼得吧!
睿亲王想了想,还有话要吩咐,&ldo;口服外敷的药不能断,等蔡文魁那边把药送到府上,我这头再打发人送到银安殿。&rdo;
念瑭应个是,默默等着他叫退,过了半晌还不听他示下,常禄抬头看他们家王爷,眉眼淹浸在蒸腾的茶雾中看不真切,似乎凝眉在想什么事情,看这架势,该不是不舍得让念瑭走吧。
祝兖视着杯口的茶叶浮浮沉沉,心思一动抬眼朝念瑭望过去,为何不留她在他书房里当差?把她留在任何一处地方,他都不能完全放心,这样把她框在眼皮子底下,应该能够杜绝一切意外的发生。
他靠在圈椅里头认真思较起来,房里女人多是非也就多,他的原则是绝不跟王府上的任何一个丫鬟有沾染,衍井斋不用丫鬟,这是他当初定下的死规矩,如果要开念瑭这个先例,必须先要找到一个万分合适的理由,合适到让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像样的由头,无论怎么说都显得太过刻意了。
窗外的天色大亮了,殿外突然传来叩掌的声音,接着一名苏拉太监进门回话说侧福晋姚氏求见。
睿亲王呷了口茶,皱起眉问,&ldo;因为什么事一大早来,问了没有?&rdo;
听他口气不耐,苏拉太监提心吊胆打个千儿说:&ldo;回王爷,是说昨儿您把书房里那只猫赏给侧福晋了,侧福晋是前来接猫主子走的。&rdo;
这一提醒,他回想起昨天确实有过这番交待,便摆了摆手道,&ldo;请她进来。&rdo;
姚氏前脚刚进殿没多久,瓜尔佳氏后脚就跟着来了,两人刚好赶在一起请安纳福,睿亲王吩咐让她们坐,他没发话,念瑭还不能走,更没有主子登门,她一个奴才便要告退的规矩,没等常禄跟她打眼色,她就自觉上前去给她们沏茶。
第21章花红柳绿
瓜尔佳氏满脸含笑,看着她说:&ldo;瞧这模样儿!还是王爷这地界儿的风水好,姑娘休整了一夜,身子可大安了吧。&rdo;
念瑭福个身道:&ldo;是托侧福晋的福。&rdo;
&ldo;快别这么说,&rdo;瓜尔佳氏一边笑,一边拿眼觑视祝兖,&ldo;姑娘才是个福泽深厚的,我们跟你比可是火纸捻儿比炮筒差得粗呢。&rdo;
念瑭脸色微变,紧紧攥着银提的壶把,手背上逐渐绷出青筋,这回算是彻底成了戳人眼眶子的,瓜尔佳氏阴阳怪气儿的,明摆着是绕着弯说她跟睿亲王关系不明白。
祝兖雷打不动,照旧清冷的脸色,等她侧过身来,举着茶碗意思她上前添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