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艺!挑两担水过来!”姜白大声命令我,像一个大少爷似的。我没有生气,不管怎么说,村长给了我一副棺材,我帮他们家做事也是应该的,我不喜欢欠债。
“姜白,你认识这个字吗?”我异常谦卑地请教姜白。他鼻子顶向天空,傲慢道:“呸!我偏不告诉你。”我微微一笑:“明白了,原来你根本不认识。”
“胡说!”他急得脸都涨红了,忙道:“这个字读闵。”我仍然一脸的不信,心中却在偷笑。我就这样把书上的字拆散了,又在每一个字后面标上符号,一个字一个字询问不同的人。回到自己的小屋,再把汉字按照顺序辛苦地拼在一起。我得意于自己的聪明,又后悔着爹爹在世的时候,我从没这么认真过。
我担着两个大木桶摇摇晃晃地来到小河边,把水桶往地上一放,自顾自的将练武练得红肿的双脚泡到清水中。眼光一转,看见宛宛正向我走来。她全身的衣服焕然一新,连发辫上的红头绳都特别鲜艳。
“小艺……”宛宛红着脸说,“你知道我要出嫁了吗?”她的眼神透着渴望。
我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早就听姜白说她爹为她找了个好人家,那时姜白还特别地数给我听男方送给宛宛家多少聘礼,数一样,他就会瞅我一眼,还说:“罗艺,你看都没看见过吧。这次宛宛出嫁,可让你这傻小子开眼了。”
是,我只是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她是特意来嘲笑我娶不到老婆的么?我装作漠然的样子道:“那,就恭喜你了!祝大小姐夫妻富贵,白头偕老。”
宛宛的眼睛瞪得很大:“这是你的心里话?”我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她很生气,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于是又加了一句:“能请我喝喜酒吗?”
她更加生气,可是气了一会儿,却没有像平日一般使劲捶打我的后背,反而低垂着头,呜咽起来。我有点慌乱了,又找不到话来安慰她。她的头绳扎成一朵小花,末梢在轻轻颤动。她呜咽了一会儿,才抬头道:“小艺,我对你好吗?”
我握着她送给我的荷包,真诚地道:“你对我很好啊。”
“好在哪里呢?”
“嗯,你常常给我好饭好菜啦,送我荷包啦,还有,帮我补衣服啦,对了,还有给我那本书。”我努力回忆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对她似乎不算太好。我为她做过什么呢?就是赶集的时候帮她爹娘挑过东西,种地的时候帮她家挑过水。村里其他男孩子也帮她做过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我想着,忽地难受起来,便握住宛宛的手,认真地说:“宛宛,等我从军以后,挣了钱,我给你买一个龙凤缠丝玛瑙玉镯子,好吗?”
宛宛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揉了我一身:“小艺,你为什么这么小呢?”
“我今年已经十四了。”我愣愣地说,“只比你小两岁呀。”
宛宛收住眼泪道:“你还是不明白。”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我真的有些糊涂,女孩子真怪,莫名其妙就会哭。可是,我心里还是酸酸的。
这两日,村里来了一群商队,为首的姓张,我们叫他张大叔。我躲在他们车队的马肚子下偷听他们的谈话。原来商队是从北边运来皮毛,到南方去贩卖。我听到激动处,从马肚子下摔了出来:“大叔,带我走好吗?我想去南方。”
张大叔在抽一种精致的烟叶,不像幽州的烟叶那么冲鼻子,他笑眯眯地问我:“去南方做啥?”
我大声道:“从军!”
商队里的人脸色一变,我这才想起不该说这两个字,便低声道:“我是汉人啊,亲戚都在南边。”
商队的气氛还是有点紧张,张大叔慢悠悠道:“我们做生意的人,可不敢带你这孩子走。”他疑惑地打量我的身量,与姜家村的少年相比,我明显是个外乡人。
我忙道:“大叔,您带上我吧。我能赶马、烧饭、打猎,野地里我还能辨认方向,分得清毒草和野菜。我什么活儿都能做,不会拖累您的。”我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从幽州逃难到这里的,我不怕吃苦。”
。。
远行(2)
张大叔一拳打到我肩膀上,点头道:“今年多大了?”
“十四。”
“好小子,身子骨很壮实啊。不看你的模样,还以为十八岁了呢。”
张大叔没有答应我,但他请我吃了一大碗热烩面。我郁闷地躺在马队附近的草坪上,思考着怎样才能让大叔带我去南方。忽听耳边有人轻笑。我抬头,原来是个清秀的少年。我见过他,知道他是张大叔的儿子,只是第一次这么近看他,才发现他好生漂亮。少年坐在我旁边的土块上,正好捉住一只蛐蛐,用草根挑逗着。他笑嘻嘻道:“叫什么名字?怎么一脸晦气呀?”
“罗艺,你呢?”
“小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