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告诉诸葛长虹和孟季林,自己是扬州人,姓殷单名一个云字。诸葛长虹久留北方,一碰上南方人自然亲近了几分,二人见他满腹心事,遂邀他入席共饮几杯,以释胸中的郁闷之气。
殷云也便不作推辞,爽快的答应了。酒过三巡,他吐露出心头的不快之事。
去年他参加了乡试,考中了解元,今年正是大比之年,有意以胸中的才学求个一官半职,不枉负十年寒窗之苦。到京后他住进了一家较为僻静的小店,两位官差找上门来,说是代人前来看望赴考的举子。不知怎么他们竟知道殷家有两件祖传的宝物,一根玉尺和一串镂有人物图像的玉珠,并说魏大人对他的品行十分了解,到时会向各考官暗中交待几句,格外加以留心,保准他高中黄榜。
孟季林心里已明白,大凡不少举子进京前后,都已托人打通了各路关节,而殷云入京后既不托关系也没有送礼,考官已将这类不懂人情世故的举士暗中另立了一册。魏忠贤要看所有考生的名册,哪位考官敢不双手将暗册送上?遂一核对,谁送谁没送自然一清二楚了。
两位锦衣卫名义上是登门拜访,实则公然上门索要他家祖传的宝物,殷云心中焉有不恼之理?
诸葛长虹问到玉尺和玉珠有何珍贵之处,殷云说他也不知道,只是历代祖宗传下话来,要妥善保管,因为其间关系到一桩极大的秘密。他不敢违背祖上的遗训,已决定放弃应试。官场如此,他即使高中皇榜和捞个一官半职已没有意义了。他魏忠贤就是收罗尽天下的读书人,殷云也绝不会与之同流合污……
诸葛长虹对殷云的风骨十分钦佩,想不到读书人中也有此等奇男子,他连敬了殷云三大杯。
殷云准备第二日即离京南归。
孟季林知晓官场险恶,道:“殷兄的处境十分危险,魏阉甚么手段都用得出来,不如移居舍下暂且屈居几天,待避过风头再商议南归的日期不迟……”
诸葛长虹本不谙文章之学,与殷云相处日久,真的受益非浅;三人共论时世,志趣相投,遂结为金兰之好。
那年元旦前,殷云才告别了孟季林,与诸葛长虹一起南归。
转眼到了天启五年,早就对姑苏一带的东林学人恨之入骨的魏忠贤开始动手,诬其为危及朝廷的东林逆党。派出东西两厂的锦衣卫大肆搜捕,大兴党狱,用极其残酷的手段拷打诛杀,朝野党震功,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一日,诸葛长虹得到孟季林的密函,一路上晓行夜宿赶到京城。两人商议,只有潜入深宫诛杀了魏忠贤,才能消弥这历时一年的瓜蔓牵连之祸,否则不知还有多少忠臣义士学者名流惨遭不测。
到了二更时分,两人装束停当,越墙进入皇宫。好在孟季林对魏忠贤的住处及护卫的巡逻路线了如指掌。两人借物隐形,避开了几道往来的巡逻护卫,但还不知黑暗处伏有多少武功高手。魏府今夜的戒备似乎格外森严,大门外十几个护卫目光不停地向四周搜索,一有异常的动静便会立即发出信号。
若要说杀掉这十几个人,对于诸葛长虹而言自不在话下,但此刻的目的是刺杀魏忠贤,处置稍有不当,不但刺杀不成,反而会招来锦衣卫的高手,那就势难脱身了。
两人冥思苦想,总想不出对付之策。诸葛长虹轻言道:“不如我到稍远之处放一把火,待侍卫赶去救火之机冲进去一抓就了结了老贼的性命。”孟季林吃了一惊,道:“放火?不妥不妥,如果整个皇宫烧起来,那祸闯就大了。魏忠贤十分狡猾,机诈过人。他若按兵不动,照样稳坐钓鱼台你又怎么办?他所追随的走狗个个训练有素,没有他的指令,就是泰山崩于前也决不会移动半步。”
两人隐在重檐的下面已近一个更次,对面魏忠贤的住室内仍闪出亮光。孟季林略打手势,又小翼翼地绕到屋后。诸葛长虹屏息谛听,已听出假山花丛之中大约隐伏着五六个武功不低的人物。他向孟季林示意,已准确分辩出各人方位。两人拣起小石子,分别击中了各人的死穴。孟季林击中最后一个时,那人哼了一声,手脚挣扎了几下才死去。屋内一个娘娘腔的人问道:“后面有嘛事吗?别毛手毛脚的发出声音,给爷留心着点。”
孟季林已惊出一身冷汗,麻着胆子答道:“回禀九千岁,嘛事也没有,小的被蚊子叮得经受不住了才动了几下。”
屋内传出鼻音重重的哼声。孟季林点头指了指窗口,诸葛长虹疾然无声地贴近了上去,伸手一触,整个雕花窗格均用精铁铸成。他刚想用威力无比的“凌空仙人抓”破门而入。孟季林嘴唇微动,用“稀声消音”法劝住了他。
孟季林用口水沾湿了窗格下端的窗纸,轻戮了一个小洞,凑眼朝里细看。
屋内正坐着魏忠贤和一个生着一部短髯的人。孟季林认得他就是走狗之一的阮大铖。阮大铖文采过人,又善于见风驶舵。他本来有一部长髯,依付魏忠贤后,怕魏忠贤无须而引起不快,或者招来猜忌,特地借故剪成短髯,故特别受到魏忠贤的青睐。
“干爹,儿子明白你心中几年来有一件不痛快的事。”阮大铖献媚道:“孩儿自有办法取到它。”
魏忠贤细声细气地道:“殷云那小子不识抬举,外界又传得那么邪乎,真想拿来瞧瞧。你有嘛法子,总不能叫咱家派人到殷家去抢吧,啊?”
一听里面说到金兰兄弟殷云,诸葛长虹和孟季林屏住了呼吸。
阮大铖道:“天赐干爹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现今林党人抓的抓,杀的杀,把殷云列入东林党人的要犯,抓兵抄灭了殷家,不就唾手可得了吗?”
“你乖儿子的脑子就是灵光好使,咱家嘛就想不到这一层哩。”魏忠贤发出一阵细声细气的尖笑,“咱家这就派人去扬州走一趟……”
诸葛长虹再也忍耐不住,伸手便是“咯”的一抓,岂料窗格非寻常铜铁可比,只抓掉了几小块。他刚伸手开始第二抓,室内传出“有刺客”的惊恐尖叫。再也不容诸葛长虹多思,双手运功连抓,窗格应手而破。待他与孟季林跳窗而入,已不见了魏忠贤和阮大铖的影子。他已急红了眼,岂容奸贼在眼底下溜走,双手连施“凌空仙人抓”,室内泥砖纷落,木板粉碎,露出一个洞口。也是他反映迅速,一掌推开了孟季林,纵身贴到梁上,才避开了洞*出的无数毒箭。诸葛长虹刚欲抽剑冲入,孟季林已抢先一步,用出他的成名绝技“四相拳”向地道口凌空打出一拳,“当”的一声巨响,知地道内已关紧了铁门。
远近各处的护卫赶到,已将上下四周堵住,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孟季林怕撞上熟人而祸及家人,和诸葛长虹略一合计,事不迟疑,速走方为上策。
诸葛长虹向屋顶猛抓了几下,椽断瓦落,跌下几个护卫,在空中连叫一声都来及,早已一剑一个穿喉毙命。
孟季林谨慎过人,怕被人识破,不敢再用 “四相拳”改用无人知晓的“元元一气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