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实话其实就是哲理,鲁一弃一句话让明白人都在自嘲苦笑。是呀,面前就一条路可走,不管是有声响还是有什么人,你都只能走这条路,根本没有选择,说什么都是白说。而且这硝石洞洞壁连碰都不能碰,就算邻近有点什么,就算这里有独眼这个挖掘高手,也只能是听听而已。
前面的路是继续往上的,前面的路也很快到头了。
瞎子此时盲杖又一指说道:“响儿就在那儿。”
鲁一弃眼睛微眯着眼睛,盯住一个方向,话语中竟然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就在那儿!”
瞎子看不见,鲁一弃看得很远。而剩下的那几个人却都在为自己眼中最真实的情形惊异和兴奋。
就在那洞道的尽头,空间骤然变得高大,高处的石壁上镶嵌这一扇双合门,门很漂亮,也很气派,雕花镂饰,檐额飞挑,与硝石石壁极不相称。一道有三十多节的石阶直达到门口,缘平棱直,宽七高五。两边栏杆也是精美气派,云线凸,石鼓头。
双合门、石阶、栏杆整体都发出一种幽幽的暗金色光泽,并且暗金色中还有许多闪亮的金点。这种材料鲁一弃听说过,叫做“烁金玉黄石”,是极少见的石材,一般在帝王宫殿才能少量地用这种材料来点缀装饰。比如说九龙口的三步阶,紫檀御书桌桌面。
鲁一弃微眯着双眼,一副失魂迷离的模样,迈步直往石阶上走去。
独眼伸手想拉住他,却被柴头给拦住。女人一直都在鲁一弃身边,她却没有拦阻他,只是紧跟其后,半步都不拉下。
石阶很稳当,没有坎面。鲁一弃的脚步也很稳当,这很让人怀疑他那幅失魂的模样会不会是装出来的。
走到石阶顶端,鲁一弃迷离的眼光突然间一凝,然后弯腰从门槛的底边处捡起一件东西,紧紧攥在手里。那是一枚钉子,一枚没有一丝锈迹的钉子。他的位置在最高处,所以他的动作除了离他最近的女人,下面正低头登阶的几个人没一个看到他弯腰的动作。只有瞎子的脚步稍稍迟钝了一下,眼白子翻转了几下。
柴头和铁匠仔细检查了哪扇门,竟然没有一点异样。这很奇怪,做工如此精致繁复的门怎么会没有设置坎面?按坎子家的常理,做工越精美复杂的器物设置坎面的可能就越大,而且也便于设置坎面,因为繁复的造型更便于暗藏扣子。脚下的台阶已经是个意外了,难道这门……?
可是现在确实是找不到一点坎面痕迹,难不成鲁家祖先把个坎面做得无迹可寻了。
独眼终于有些耐不住,直接伸手往门上运力推去,旁边的人连阻止都来不及。
门纹丝未动,也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这让大家舒了口气。可是一个个锁紧的眉头却未能舒展,这唯一的出路难不成是个闷口?这很是说不通,闷口用不上做得如此精致富丽。而且旁边也没有其他位置可以设置暗门,不用做这样好的闷口用作障眼迷惑。
“怪事,是个门咋就进不去呢?”女人低声喃喃,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这话让鲁一弃的脑子猛然翻了个个儿:“对了,我们过来的方向没有什么正规的路,那么这里应该是个尾室,不是正门,也就是说这里是出位,而不是正常的进口。门应该是往外拉,而不是往里推。”
鲁一弃的话让大家眼睛一亮,可是再仔细看时,却发现这“烁金玉黄石”做成的门扇光滑平整,没有一个着手处,无法外拉。
“大少,你捡那东西兴许是钥匙。”瞎子翻着白眼说道。他的话让大家有些意外,让女人更意外,只有她看到鲁一弃弯腰捡东西的动作,可这在台阶下方好远一段距离的瞎子竟然能听到这样一个几乎没什么声音的动作。
鲁一弃却根本没理会瞎子的话,因为他的眼睛已经再次迷离起来。从见到这钉子模样的东西他就发现它带有一种灵动炫华的气息,攥紧在手中后更给他异常的感觉。不知道应该说那钉子融入他的身体,还是他的精气神汇入这枚钉子,反正他感觉在那门上有个归宿,有个属于自己的窍位。于是迷离的目光像一种精密的仪器在门扇上扫描而过。然后用一个极其自然随意的动作抬手把那钉子插在了门上。
由于鲁一弃的动作并不快,所以插入的位置几个人都看得很清楚,那是石门上一个闪烁金光的斑点,和其他闪烁金光的斑点没有丝毫区别。但是鲁一弃手中的钉子确确实实地插入了,还不费力地插入。插入后吻合得就如同和石门是一体的。
钉子看来不是钥匙,而是把手。当鲁一弃轻轻拽回钉子的时候,那对门扇轻巧地滑开了。
随着门扇的开启,瞎子所说的有规律的声响骤然出现。那声响比意料中的要嘈杂喧嚣多了,让几个人相互间的对话都必须凑近耳边才能听清。这种现象说明那扇门的密封闭音效果极好,也说明这里发出这种声响的有许多物件儿。
门开起到足够两个人并排通过的时候,钉子便自己脱出了。这门便不再动弹分毫。鲁一弃随手将钉子放进口袋,就像是放进自家房门钥匙那样自然。
铁匠从始至终一直都盯视这那枚钉子,脸上是惊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开启后的石室光线很好,这是因为四面的石壁上有许多发光晶体。所以不需要他们怎么仔细辨认,就已经看清发出规律声响的是一些按顺序不断落下又抬起的石斧。
石斧很大,比上面大殿中的巨木拍还要大。而且分布很密,几乎遍布整个石室。
柴头好像对这样的坎面很熟悉,才看一眼就嚷嚷了:“不对呀!不对呀!这些个石斧不应该这样不停地起落。”
“你懂这坎?说说!”独眼问。
现在已经不是卖弄的时候,这点柴头很拎得清,便毫不保留地说道:“这坎面的动杆在脚下,平时石斧悬在室顶缝隙中,只要下面行走的步子不对,触了动杆儿,相应位置的石斧扣子就会落下劈砸坎面中的人。”
这样比巨木拍还大的石斧要劈砸下来,下面的人是绝无生机的。
“而且就算坎中人功力高,躲闪快,可是躲闪到的下一步会有另一只斧子候着呢。这就像是菜墩上的一只青蛙,在躲闪几十把不断剁下的菜刀,最后总有把是躲不过的。”
“‘百剁一砧料’的坎面儿。”看来铁匠对这坎面有些了解,要不然说不出这样的断语。
“差不多吧,但你这断语说的是广西坎子家肖云洞一派的‘天落刀雨’,其实那和这坎面又有好些不同,那坎面是按见步行步落刀,这里步法却是有一定步法规律的……”
“太上六壬八步罡。”没等柴头说出石斧阵如何摆置,鲁一弃在旁边轻声说了一句。
柴头满脸佩服地转过脸去,用近乎崇拜的目光望着鲁一弃。可鲁一弃此时却像个中邪的人,满脸的呆滞迷茫,不知道魂魄已经游荡何处了。
鲁一弃的魂魄游荡得并不远,就在那些不断剁砸的石斧群中。他看出了其中规律后,便按照太上六壬八步罡的步法,从天壬一步踏入,转六步,回三步;转地壬二步,踩五步;过风壬八步,侧身滑入云壬七步……
意念中的动作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