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林寐莞尔,“没有人一直会被成功眷顾。”
陶楂浑身的气又跑光了,他低低地说:“可你还是很厉害啊?”
林寐忽而抬起了头,他不知何时变得锐利的眼神让陶楂呼吸一滞,“在你的认知里,怎么才算厉害?”
“反正我不算。”
林寐笑了笑,“这只是你一家之言,你不妨问问别人?”
“要先自己觉得自己很厉害才行,”陶楂的背弯下来,气馁道,“我不认为自己很厉害。”
林寐:“所以你要做到什么地步,才会觉得自己算厉害?”
陶楂看着林寐,想说:当然是做到你这个样子才算。
见陶楂闷着不说话,林寐拧好了药膏的盖子,他将陶楂挽起来的裤脚小心放下来,一边说:“陶楂,你要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我,或是是我们远远无法触及到的人,是你的认知赋予了他们了不起的价值,但我们都需要依靠空气和水以及生物才能活着,谁失去了这些,谁就会死,他们的金钱、美貌、名誉……救不了他们。”
“等到了不用呼吸不用进食也可以健康地活着,你再觉得很厉害吧。”林寐笑起来,也站了起来。
陶楂觉得林寐比自己还沮丧和了无生气。
林寐只是在活着,仅此而已。
“但我很想赢,很想拿第一。”陶楂望向窗外,他不敢直视林寐的眼睛,他会忍不住生气,会忍不住嫌弃自己。
少年的脸在白晃晃的日光底下,脸上的倔强和执拗也明晃晃。
林寐:“第一对你而言,有多重要,能举个例子吗?”
陶楂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
就在刚刚,在冲过终点线的那时候,他对林寐说出“我讨厌你”这四个字,林寐一定听见了,对方已经知晓了自己讨厌他。
他却还在这里问自己第一有多重要。
林寐是在嘲笑自己吗?
看自己丑态百出(),看一个失败者侃侃而谈。而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向自己最讨厌的人剖析自己,慢慢地即将要倒出自己的心中全部所想。
好了,又让林寐赢了。
热浪灼烧着陶楂的身体,体内的血液翻涌,冲上大脑。
“林寐你一直在拿第一,你当然可以轻松问出第一有多重要这种问题。”陶楂回过头,他眼里还带着日光照耀过后的滚烫热度,他的脸已经涨红,眼睛里湿意开始膨胀泛滥。
陶楂的背挺了起来,他既委屈又觉得屈辱,他知道今天过后,林寐不会再理睬自己。
他知道林寐是在开解自己,但是他不需要林寐开解自己。
陶楂:“我跟你不一样,你每次考试都可以拿到第一,但是我的第一还是初二的时候拿的,我觉得自己很差劲,所以我想要拿第一,我想变得厉害,这很过分吗?”
林寐静静地听着,他试图伸手去擦陶楂眼角的眼泪,被陶楂狠狠打开。
“我想拿第一,我想让所有人瞧得起我们家,我想让奶奶再也不敢在过年的时候骂我爸爸是个没出息的男人,让我妈妈过上好日子,以后吃最好的药!所以第一对我很重要,比你,比我,比鹦鹉巷的所有人,比全世界都要重要!”陶楂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对林寐说出这些话的,他说完后,气喘吁吁,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他不后悔。
不管林寐是个多好的人。
他不要再跟林寐来往了。
反正自己是个不厉害,脾气差,自卑还敏感,却还不让别人说的坏孩子。
那些事情,他都可以自己做,不管是上学还是功课,或者是那种事情,他都可以自己做。
陶楂眼角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