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经理,郎经理。喂!喂!看过这边来。”
大排档里有人叫。寻声望去,是银行催款的张科长和几个人在喝酒,正朝他招手。刚开始卖报,也害怕撞见以前做生意的熟人,久而久之,无所谓了。在大排档碰上熟人,是常有的事,偶尔也接人家几杯酒,或一只鸡腿什么的。
“我被你逼得卖报,你还不放过我?”郎中保笑走到张科长身旁。
张科长也笑:“放过你是不可能的,我真想学黄世仁,拿你儿子抵债,可惜你儿子也不值那么多钱!”同桌的人听了都大笑。
“那我巴不得,省得要卖报养他。”郎中保也不在意。
“唉!”张科长大声叹息,“一个大公司经理,转眼成卖报的了,我也想哭啊!坐,坐。郎经理,这几位是我的同行。来,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干一杯。”
郎中保依言坐下,肚子也饿了,和在座的人各干一杯后,老实不客气地大吃大喝。
“郎经理,公事归公事,私交是私交。”张科长攀郎中保的肩,“其实,我欣赏你,栽了就认,不躲不藏。不像有些王八蛋,贷完款马上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害惨我们这帮搞信贷的了!操他奶奶,没钱你冒个头,老子也好交差呀?”
“你们还好一点。”同桌一人也搭上话,“我们信用更惨了,老实说,就因为这帮王八蛋,我现在只拿一半工资。老板逼急了,拿我们开刀!说什么,谁催到这些债,提成百分之五。谁有哪能耐?公安局又不管。唉!苦的是我们这帮小兵。来,干杯!”
张科长干了一杯说:“你们才百分之五,我们开到百分之十了,也没人有本事。”
郎中保听他们讲得来了兴趣,停下吃问:“我帮你们找行不行?”
“你?”张科长轻蔑打量郎中保,摇头发笑。“你不行的,郎经理,和你打交道这么久,我知道你是老实人,这种事要是你干得了,我就高兴喽!说不定能还清你的债务。”
郎中保笑说:“反正我整天到处跑,帮你打听一下也没关系。”
傅静从没爬过这么高的楼,堪堪走到第七层,双脚有些不听使唤。
走在前头的小小停下脚,说:“阿姨,你爬不了就回去吧,我爸经常让我一个人上来。”
自己比不了一个五岁的小孩。傅静勉强笑笑:“你能爬,我也能。”
小小边走边说:“你比不过我的,你是女人,我还练过功。”
傅静不服气,抓扶手跟上去:“你、你练什么功?”
小小又停下脚,叹道:“唉!我爸逼我练的,武术,要学老和尚那样坐,半天不许动。烦死了!我不想学,我想学围棋,他又不教……。”
和小小说话,反而忘了累。爬到八楼,傅静只喘粗气说不出话了。
小小神色自若,用挂在胸前的钥匙,熟练地打开门说:“你和我妈一样,上来就呼气,歇会再走,我爸今天夜班。”开完灯,去牵傅静的手。
郎中保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是个小单间,一张大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十四寸的电视,单门冰箱,一看就知道是二手货。两张旧沙发,是唯一能坐的地方,大茶几上摆有餐具和煤气炉。不过,收拾得非常整洁,连床上一大一小的两张被子也整齐得像书。
小小要去弄醒父亲,被傅静拦住。
小小说:“你坐,我给你倒水,用我的杯好吗?我爸的杯尽是烟味。”
郎中保垂下的手,拿有几张纸,地下掉了一堆。傅静捡起来,好奇地扫了一眼。
“啊!你、你来了,不用送他上来的,楼太高。”
小小倒完水后跑进卫生间,关门声惊醒郎中保。
傅静在另一张沙发坐下,笑道:“不欢迎呀?”
“哪里,哪里。哦,你喝水吗?”郎中保站直身,看见已经有水,又不知道说什么,不敢坐她身边,挪身子往床上坐。
“你对这种材料感兴趣?”傅静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郎中保忙说:“不是,不是,我、我只是随便看看,听说找到人有赏。”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才自在些。
傅静觉得好笑,这个平时宠辱不惊,心如磐石的人,也有忸忸怩怩的时候。她把那些材料放好,说:“从这方面下功夫总强过……,啊,可以试试。对了,你不妨找陈士风或方队长帮帮忙。不过,别说是我的主意。这也挺边缘的。”怕小小听见,没说出卖报。
“嗯!是,是。”郎中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爸,你今天旷工呀!不是说夜班吗?”小小从卫生间出来,坐到傅静身边。“你答应过,下个月给我买大彩电的,整天旷工,看你怎么办。不准赖。”
郎中保在想刚才傅静的话,没好气地说:“你是我老板呀?什么都管。咦!你这身衣服谁的?又穿错人家的了,你怎么回事?”口气严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