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冼司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是姜啸恒一时半刻也没能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冼司然正被中年男人抱得紧紧的。姜啸恒右眼皮跳了一下,想都没想,直接把司泓拽到一边。猝不及防,司泓被身后巨大的拉扯力拽了一个踉跄。他懵了一下,随后发红的双眼看向姜啸恒,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他不想理会姜啸恒,而是握着冼司然的肩膀问道:“丫头,你还认得我吗?”
冼司然细细打量着眼前男人的眉眼,很熟悉,好像是从哪里见过,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眼前的男人是谁。眼中充满疑惑,在司泓灼热的视线下,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抱歉,先生,我实在是认不出您,请问您是哪位?”
司泓的眸光略微暗淡,没关系,她认不出他这个父亲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父女俩在十多年前就失散了,那时的司然也不过五岁。喉咙微滚,司泓粗犷的嗓音有些沙哑,“我。。。是你父亲,然然,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冼司然身体顿时僵住。她的。。。父亲?这不可能,她的亲生父亲在很久之前就失踪了。失踪了。。。瞳孔微缩,冼司然怔怔地看着司泓,儿时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上涌。她现在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父亲的模样很正直威武,高大英俊,他的手掌也很宽厚有力,可以轻易把她举到头顶上去。可即便再努力想,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道身影,脸庞是模糊的,那时的她太小了,根本记不清父亲长什么模样。眼底聚集起一团雾气,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滑落,冼司然微微低下头,身下的羊毛地毯浸染了圆形的水印。“然然。”
司泓声音哽咽沙哑,“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空气中寂静片刻,冼司然樱唇微张,语气淡淡道:“这么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她不肯叫父亲,司泓知道她心里有埋怨,但他心里面不敢有丝毫的不满,是他的错,若是这些年他再努力一些,多派人手去找,说不定他们父女就不会分散十多年才相聚。攥住冼司然的手,司泓盘腿坐在她面前,低头道:“那时候在东瀛,我因为得罪别人,被一群人追杀。当时我没有办法带着你们母女离开,也没有办法保护你们,只有我离开,才能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让你们母女俩免遭毒手,所以。。。”“所以你走了,然后十多年都没有再回来找我们。。。”冼司然红着眼眶看向司泓,“你知道那两年,我和我母亲是怎么活过来的吗,母亲为了养活我,不得已回国投奔娘家。可他们容不下我们母女俩,还因此生生逼得我母亲改嫁,我母亲给继父生下了一个孩子之后,就抑郁而终,我也被继父赶出了家门,要不是遇到我的养父,我早就死在外面了。”
紧紧咬着后槽牙,冼司然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次的父女相认。说她恨司泓,好像也不恨。正如司泓所说,当初他离开她们母女,是想保护她们不受到伤害,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若说不恨,她心里还是有所埋怨。即便他离开,总得回来找她们,可现在过去那么多年,母亲也死了,这个父亲突然出现,让她怎么能接受。到现在她都记得当初寄人篱下时的痛苦。她的母亲因为改嫁,被婆家唾弃辱骂,而她,作为母亲和原配的女儿,在继父家里自然也是备尝冷眼,动辄被打骂。那段日子,简直是人间地狱,而那个时候,她这个亲生父亲又在哪里。冼司然没有办法原谅,她的苦虽然过去了,可是,母亲已经没了。司泓粗糙硬朗的脸上满是热泪,不断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他道:“我无从狡辩,是我不对,但是然然,我这些年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们呐。”
冼司然咬牙道:“你可以去母亲的娘家,他们肯定知道,你为什么不问?”
“我问了。”
司泓紧紧攥着冼司然的手,“可他们告诉我,你们没有回来过。”
冼司然愣了。而后,她崩溃大哭。司泓心疼如刀绞,他从兜里面拿出一张帕子,这是当初冼司然的母亲给他的,上面有冼司然母亲绣的鸳鸯,他给冼司然擦着眼泪,哽咽道:“然然,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对,或许当初我应该再努力些,你和你母亲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我不求能得到你的原谅,但是我求你能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
冼司然只是哭,姜啸恒轻轻拽开司泓,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安慰道:“别哭了。”
哭泣声渐渐平息,只余下轻微的哽咽声。冼司然眼睛哭的红红的,抬眸望着司泓。她看着司泓的同时,司泓也愧疚地看着她,满眼的心疼。“然然。。。”司泓声音沙哑,只是轻轻叫了她的名字,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冼司然深呼一口气,将手钻进姜啸恒的掌心,他掌心的纹路很粗糙,却很温热,让她十分有安全感。她直视着司泓道:“我母亲已经去世了,可是我不知道她被葬在哪里,你若是能找到我母亲最终安寝的地方,我会试着原谅你。”
既然知道父亲当初不是故意抛下她们母女俩,而且父亲也一直在找她们,她似乎也没有理由再去憎恨。若真要恨,也要恨逼迫母亲改嫁的冼家,以及不断折磨母亲的荣家。身体有些发冷,冼司然往姜啸恒身上靠了靠,而后,她看都司泓热泪盈眶的模样。司泓道:“然然,你说的是真的?”
喉咙酸涩,冼司然低声道:“你没有故意抛弃我们母女,也试着找过我们,母亲如果泉下有知,她肯定会原谅你,我也会原谅你。”
双手捉过冼司然的手,司泓期盼地看着冼司然,希冀道:“然然,能不能叫我一声爸爸?”
冼司然抿紧唇瓣,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