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人群中也有人开始起哄:“说起来,董将军被刺杀的那一晚,也是你们吴国护卫自称发现两名贼人闯入刺史府的!”
“对啊,魏女傅就因同日失踪,被认定为嫌犯,可这事儿看起来还是你们吴国人嫌疑更大!”
……
两国交战多年,武将们之间本就相互看不惯,一旦有人起了头,旁人便也再没顾忌,你一言我一语地越说越过分,反正法不责众!
吴国护卫虽也有心还口,可眼下证据确实指向他们,一个个干瞪眼发狠,却没有于自己有利的话可回怼。
单君让强使自己镇定下来,据理力争道:“就算这枚黄铜香囊在这间院子里找出来,也不能证明它就是我们吴国人所盗!况且如今这香囊到底能不能作为罪证,还有待商榷。”
魏念晚从仵作手中收回香囊,拿到鼻尖儿下嗅了嗅,很快便辨认出来:“四皇子,这里面装的可是你们吴地特有的番莲夺魄香。听闻这种香在密封的室内,只消少量嗅闻便能麻痹人的四肢,使之不受控,就似被人夺去魂魄一般,且往往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难怪仵作验尸时,并未发现董将军身中迷香。”
单君让的脸色白了白:“你只嗅闻了一下,如何就敢断言?!”
“这简单。”魏念晚将黄铜香囊的盖子打开,将里面的香粉倒出,朱红色的细粉就如同小娘子的胭脂一般鲜艳。
“蕃莲色红,焙过之后尤其鲜艳,且味辛,一嗅便知。”她用指端抿起一点,大方地递给单君让:“四皇子若还不相信,不妨也叫你们吴国的太医来辨认一番?”
听魏念晚如此笃定地说,单君让已知这东西十之八九是吴地的蕃莲无误,不过还是传来太医亲自验证了一遍。
虽知这话说出来于自己的国家无益,但到底是医者,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吴国太医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赶紧退下。
香囊在自己的住处被搜出,里面的迷药也是吴的特有,即便明知自己大抵是被人设计了,单君让也一时想不到破解之法。
扫过七嘴八舌的众人,单君让最后将目光停在魏念晚的身上,突然笑了起来,语气阴险地道:“好!既然你们费尽心机地想要设计本殿下,那就休怪本殿下也无法替你遮掩了。”
魏念晚不由心头一紧!从得知陆绥卿要将董将军之死嫁祸给吴国人时,她就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单君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独自一人沉沦的,就是死他也会拖上自己给他垫背。
可是陆绥卿已然布好了这个局,她除了顺着他安排好的路走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今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刻,明知接下来她的身份就要被揭开……魏念晚合了合眼,复又睁开,只觉灵台一片清明。
揭穿又如何,复仇之后离开上京的这段日子,已经是她偷来的时光了。短暂却快乐。
她展露出个无惧的笑容,“四皇子,念晚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也无需您的遮掩。”
正在单君让意外之际,她上前一步,用只有他二人能听见的声量道:“四皇子觉得念晚所不能为人知的一面,远不如四皇子自己所不能为人知的一面,若您无惧以真面目示人,念晚自也无惧。”
单君让有多自卑自己的那张脸,魏念晚一清二楚,他拿捏着她的私隐,她又何尝没有拿捏住他的私隐?这一招能不能震慑住单君让她不敢笃定,但若侥幸能震慑住,或许她可在自己离开之前,还璟王殿下一份人情。
魏念晚回头看了萧誉一眼,这无疑是一招险棋。
萧誉也正凝眉看着她,单君让的话让人忍不住担忧,其实对于魏念晚的过往,他也曾好奇过、怀疑过,其实若当真想查,他还是有法子能查明的。可他却在最后关头放弃了。
她是谁,她是何样的人,他更想通过自己的眼,自己的心去认识。而不是通过那些闲人之口。
魏念晚笑着收回视线,重新移到单君让的身上:“四皇子,您可考虑清楚了?”
单君让闭上了眼,是啊,比起魏念晚来,自己才是最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那个。
这一局,他认输了。
事到如今,除了祭出自己的身份来,他已别无他法,便干脆亮明底线道:“吾乃吴国四皇子,此次来你们梁国是为两国止戈,纵是你们栽赃、怀疑本殿下,又能如何?难道为了一个已死的将军,要强扣本殿下不成?你们就不怕两国再起战事?!”
他在吴国受不受宠不重要,来到梁国的国土上,他便代表着吴国皇室的尊严。
他的反应,倒也与魏念晚所料差不多,她本也未想与他真的鱼死网破。
既然他已被逼到死胡同,魏念晚也觉到了摊牌的时候:“四皇子,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话虽是请示,可此时的单君让也已无其它选择。他点了点头,随魏念晚而去。
进了一间厢房后,单君让挑明便问:“魏念晚,那晚我辱你不假,可陆绥卿也杀了我的心腹内官!回来之后你既不提,我也愿将此事揭过。但董婴并非我所杀,你们却非要将这脏水泼到我身上,是何道理?!”
魏念晚也开门见山:“我知道董将军之死非四皇子所为,但就算这事扣到四皇子的头上,四皇子也不算冤,毕竟这一路来四皇子数次派人行刺璟王殿下。”
这种时候,单君让也不欲辩解,只将头转向一旁,瞧着是余怒未消。
魏念晚倒是缓和了语气,以说服的口吻劝道:“其实四皇子做这一切,无非就是为了不做这个质子。可这个质子,璟王殿下也同样不愿做,在这一点上,你与璟王殿下倒是目的一致。既然如此,为何非要你死我活,何不合作?”
这回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到吴国四皇子的身上。
“四皇子,董将军的贴身之物,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赵刺史问。
萧誉也跟着道:“四皇子是否欠我们一个解释。”
单君脸有些涨红,幸而隔着素纱,旁人看不见他此刻的狼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