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掰着手指头算着时日,终于在永璜离开的第十八天,收到了福晋的传信,永璜已经完成了种痘,明日便会回到紫禁城。
冬栖院喜气洋洋,落月晚上还多加了半碗饭,甚至还来了顿夜宵,点的正是她最爱的樱桃肉和炙羊肉。
四阿哥夫妇也十分欢喜,永璜种痘成功,算是开了个好头,他们对两年后永琏种痘也多了几分信心。
说起来这还是落月第一次和永璜分离这么长时间,待永璜在正院给福晋行过礼之后,便拉着永璜的手不肯松开。
身后的秋诗秋画也有些动容,转过身去悄悄擦拭眼泪,趁着永璜洗漱换衣的功夫,把避痘所的事原原本本告知落月。
“小主不知,咱们阿哥不哭也不闹,即便是最难熬的那几日,阿哥也忍着没抓,就连太医都说,这么多小阿哥里就属咱们阿哥最配合了。”
落月又是愧疚又是骄傲,富察落月儿时也是种过痘的,不过落月自然不记得,在她匮乏的认知里,出痘的时候瘙痒难忍,哪怕是许多大人也忍不住抓挠,永璜却这般懂事,让她如何能不愧疚。
种痘期间饮食难免有限制,抚摸着永璜消瘦不少的脸颊,落月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但通红的眼眶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额娘不要担心,永璜很乖的,一点疤都没留下。”
听了永璜的话,落月原本已经快忍住的眼泪直接落下,抱着永璜轻轻摇晃着,永璜越懂事,她就越愧疚,都怪她太过懦弱,护不住永璜,才让永璜小小年纪就被迫长大。
秋诗秋画跟着永璜来回奔波,受了不少罪,落月给她们放了两天假,让她们也能松快松快,第二日便由曹青陪着永璜去前院读书。
永璜刚进学堂,就发现学堂里多了一张桌子,原本因着只有他一个学生,他和先生的桌子是面对面的,如今永璜平日用的那张书桌被移到了后面,前面又加了一张桌子。
曹青瞧着情形不对,直接引着永璜去了隔间,平日永璜和先生都在隔间歇脚,永璜的表情有些黯淡,片刻后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一边吃点心一边等待着先生过来。
和先生一同过来的,还有四阿哥和永琏,虚岁刚刚三岁的永琏,实际只有一岁半,连路都走不稳当,瞧见这个阵仗,永璜和曹青自然知道了今日学堂变化的缘由,看来是永琏要启蒙了。
先生望向永璜的眼中有些许怜悯,他能待在四阿哥身边这么长时间,眼力自然是不差的,永璜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心中颇为惋惜。
永璜率先和四阿哥行过礼,然后便主动和永琏问好,永琏似乎有些害羞,不过还是回了一句“大哥好”,四阿哥似乎很满意眼前“兄友弟恭”这一幕,拉过永璜的手温声道。
“以后永琏便和你一同读书,他年纪还小,你要多让着他。”
永璜装作天真的模样,重重地点头,用另一只手拉住永琏,“阿玛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二弟,不让阿玛多操心。”
他身后的曹青暗道一声自家阿哥好本事,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性,在揣度四阿哥心思上更是一绝,瞧着四阿哥的模样,显然很满意自家阿哥的表现。
待去正屋入席之时,永璜也很乖觉地坐在后面,四阿哥问及原因,永璜特意对永琏笑得温和友好。
“二弟年幼,若是坐在后面怕是听不到先生讲课了,我个子高些,坐在后面倒是正合适。”
午膳时落月从曹青口中得知了今日学堂发生的事,脸当即阴沉下来,心里痛骂四阿哥一百遍,什么叫“年纪小,要多让着他”,就四阿哥这个教育方式,难怪永璜心里不平衡。
落月把永璜抱在怀里,似小时候那般轻轻摇晃着,永璜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放松下来,抱着落月的脖子无声流泪。
“永璜,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额娘不好,是额娘没本事。”
落月的眼泪落在永璜手上,永璜用温热的小手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珠,眼神却异常坚定,“额娘你就是最好的额娘,我一定会快快长大,以后再不让别人欺负你。”
“额娘不想让你长大,生在皇家,一旦长大就注定要卷入纷争,额娘只希望你永远开开心心的。”
下午从冬栖院出来,永璜又变成了那个温和有礼的大阿哥,四阿哥今日专门告假给永琏启蒙,亲自教他书写“天”“地”“人”三个大字,永璜也很配合地连连夸赞。
其实永璜和永琏平日里没什么接触,只在落月带着他去正院请安的时候见过几次,永琏身边的嬷嬷对永璜防备得很,次数多了,永璜自然不愿意再往前凑。
这回永璜有意散发善意,再加上他本就温和无害的气质,不过几日时间,永琏已经开始“大哥长,大哥短”,三句话不离永璜,这样的变化福晋想忽视都难。
刚刚满三岁就送到前院读书,福晋自然不舍得,可额娘年前着意催促过,因着永璜在孝敬皇后丧仪上的表现,额娘总忧心永璜和永琏在学业上拉开太大的差距,所以才有了永琏三岁启蒙这一遭。
“福晋,咱们要不要多派几个人跟小阿哥一块去前院,永璜阿哥毕竟年长,这……”
张嬷嬷的话说得十分隐晦,身为奴婢,她自然不能议论小阿哥的事,便只能这般暗示,福晋又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良久之后才叹息道。
“永璜是长子,只带了两个人去前院,永琏是弟弟,怎好越过去,叮嘱他们眼睛都擦亮些,嬷嬷也不要胡思乱想,永璜只是个孩子,难道两个小阿哥非得势如水火才安心吗?”
张嬷嬷连连应声,赶紧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永琏的乳母凑到福晋耳边低声道,“是奴婢们想左了,当初大阿哥启蒙的时候,只是由先生教导,咱们阿哥可是由四爷亲自启蒙,到底嫡庶有别,四爷待咱们阿哥终究不一样。”
福晋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以后莫要说这种话,无论是哪位阿哥,都是爷的子嗣,我是嫡母,自当一碗水端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