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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风波下(第1页)

暮春的空气些微带了闷湿之意,缓缓移来的乌云仿佛浓墨堆积天边。一场大雨顷刻降临,这当一阵阵整齐有力的步伐由远及近,随即只见两支甲胄分明的军队列队而来。眼看便要行至摩崖岭营地那石砌辕门之外,领队的两名身着锁子甲的都尉忽停下脚步,相视一看,各自挥动手中旗朗声道:“二队绕行留仙瀑归营休息。”

留仙瀑位于营地东南,绕行留仙瀑自是不欲由正门入营。故闻听二都尉之言,军兵中顿时或多或少响起些许抱怨,却不过半刻便又安静,回转队列行往留仙瀑。有年轻士兵不明就里,便低声问身旁道:“眼看便至辕门,为何又要辗转他处,难道军令禁止由辕门归营幺?”

他身旁的一个壮年兵道:“你小子莫要浑说。军律中哪里有这规定?你未看见是齐、邱二都尉的商议幺?”

“今日野练并不曾出错,二位都尉为何要这般处罚我等?”年轻士兵一撇嘴:“莫不是我等中有人开罪了他们?”

“可是打嘴。”壮年兵斥道:“你小子愈说愈浑。二位都尉平日里何曾严惩过兵士?便有大错,不过一二十军棍了事。”

“我也这幺说,可就是不明今日为何要绕行归营。”

“蠢蛋。我且问你,这一两日营中可有大事发生?”

“大事?倒是不曾……呃……”说到此处,年轻士兵忽然恍然大悟:“可是为了宁远将军被押辕门示众之事?那日三军集结辕门,我起初还道又有何战事,不料却是宁远将军跪在那里,双手反缚柱上动弹不得半分,那脸色就如土行孙般土黄僵硬。”

“说的就是。据我那小兄弟于财说,若不是那梁国公百般讨情,大将军怕还待严惩。你不见定远将军生生受了五十大棍幺?”

“可怜见的。示众……这等羞辱若换了是我,怕死的心都有。”

“唉……莫浑说了,走吧。”

天色愈加阴沉,若非乌云偶尔移去,竟分不清白昼与黑夜。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有些清凉又有些生疼。延嗣木然的望着腿下水洼越积越大,不自禁的张嘴去接天上的雨水。水滴落下,他舔舔干裂的唇,再看看胸前那翻卷了皮肉的剑伤,不觉苦笑连连。

这时辕门外响起一阵得得马蹄,他抬起头隔了重重雨幕只见一匹通体黝黑的马向这边走来,马上人一身戎装,如松挺拔的身形威武高大,仿佛只要倚在他怀里,一切风雨自不必惊惧。

望着他下马,撑伞,所有的委屈瞬间便要化作呜咽冲出延嗣喉头,然而他却艰难的略侧了身,倔强的躲过伞的遮挡,涩声道:“杨延嗣不敢!劳累将军雨中‘慰问’,杨延嗣罪加一等!”

见他兀自倔强,杨业想起之前圣上于太清楼赐宴时与八王、梁国公的笑言,不由激将道:“不过些许责处便使性赌气不吃不喝,当真是‘如此娇儿哪里受得这般委屈。’沙场之上未见寸功,于此倒颇具人脉。宁远将军声望果然‘如日中天’。”

延嗣见自己在战中几经搏命挣得的几分功绩被父亲“弃如敝履”,心中委屈更甚。他似是忘了早已酸麻的没有知觉的双腿“噌”的站起身,仰头一甩湿透的发大声道:“失职便是失职。若再予我几月时间,我必将功赎罪!”

“好!”杨业威喝一声:“杨延嗣听令。兹令尔二月之后领三千军进驻蓟州,不得有误!”

延嗣错愕,却见杨业上前松去其双臂绳索,抬手一指爆栗轻斥:“臭小子,可是离了爹眼前,欢喜的傻了?”

“爹……”

延嗣甫欲启唇,忽觉周遭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一头栽在杨业怀中昏厥过去。

一场大雨将漫山遍野的林树鲜花点缀的愈加葱茏曼妙。放眼望去,那一壁的清新芬芳,如珠玉飞溅的瀑布,似琴音淙淙的流泉,无一不令人如临仙境,陶醉其中。星儿睁开眼,深吸口气,望定前方蟠龙沃野的绿色军营,一顿莲足,飞身上马向营盘而去。

辕门外正有四名士兵执枪守卫,见书生装扮的星儿疾驰而来,立刻挺枪喝问:“什么人?此乃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

得擅入。”

星儿勒马停步,从腰畔取下一面方牌,掷于其中一人,冷声道:“告诉杨延嗣,本少爷在留仙瀑恭候大驾。他若不来莫怪本少爷失礼冒犯!”

话毕,也不理那四人如何反应,调转马头行去留仙瀑。那四守卫见她来势汹汹似有心找茬,不由面面相觑。接到方牌的守卫似是个小头目,他反复看了方牌,忽然自语道:“梁国公府……可不就是先前那待天宣旨的梁国公?难道这小爷是……”他将方牌交给另两人道:“皮猴,矮瓜,速将此事禀明忠武将军定夺。”

皮猴接了牌与矮瓜二人来到白虎营,见了延广递了方牌。问明详情,延广了然的笑笑心道,曾听爹说起,梁国公有意与我杨家缔结良缘,怕说的便是眼前这一桩。小七憋闷了这两日心中不自在,正该有人开解。他将方牌还给皮猴道:“告诉宁远将军,日落点卯既可。去吧。”

辰牌时分,众军集结。校场上吶喊声声,擂鼓震天。人马齐动,仿若奔雷。延嗣站在场中腾挪纵跃,手中长枪随影翻飞,忽而似蛇忽而若练,风定处博得阵阵喝彩。

于材领了皮猴二人在场外候下,又拿了方牌来到延嗣身旁低声耳语。握着方牌,延嗣面色时诧异时泛红。待于材言毕,他看看场外的皮猴二人,尴尬道:“二哥当真如此说?”

“自然。”于材认真的点点头:“七少将军真真好福气,若有一个似赵姑娘一般的姑娘这样待我,我便是睡着也能笑醒。”

“滚。”延嗣气恼的踢了他道:“带那二人下去领赏。”

见于材颠颠儿的带了皮猴二人下去领赏,延嗣又唤来齐跃嘱他继续领军操练,再看看方牌上龙飞凤舞的“赵”字,无奈的催马直奔留仙瀑。

放了胭脂在山坡吃草,星儿顺着留仙瀑边走边以马鞭抽了路边摇曳多姿的野花,恨恨道:“杨延嗣,你个无耻小人!妄我真心待你。你竟如此欺瞒于我!”随后又赌气般狠狠踩了野:“杜飞琼,你从此再非我姊姊!”说着她掏出怀中那只护腕银圈,抬起手便要丢去瀑布,想想却是万分不舍,只得拿了在手中喃喃道:“你若喜欢他,我让了你便是。你又何苦费尽心思来欺骗我?”声至此,她竟不自禁的轻轻抽泣起来。

延嗣策马近前,见星儿独坐草丛状甚伤心,一时无措,路上想好的托词也如鲠在喉说不出来。他翻身下马走到星儿身旁试探道:“赵姑娘,你这是?”

闻听延嗣声音,星儿登时如火中烧。她愤恨的站起身,扬起马鞭猛地抽向延嗣道:“杨延嗣,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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