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悠侧耳倾听,居然真的有声音,而且是一声刺耳的驴叫。
吴悠很快在场景里找到了这只叫唤的驴子,这驴子正用一双水饺般的眼睛四处观望,觉得无聊了就再叫唤一声。
这些人们正从驴车上卸东西,吴悠继续自己的讲述,那些东西是灰色的,长方形的,一大块一大块,有多大呢,那面儿和小学双人课桌那么大吧,厚度有烤箱那么厚。
顾青青忽略了吴悠不恰当的比喻,自己在心里直接把烤箱的厚度换算成了三本辞海
他们干的活儿就是卸货吗?有没有别的?顾青青感觉自己现在像个盲人,而吴悠就是自己的眼睛。
他们把这些长方形的灰色大块子卸下驴车,然后就搬到了一个大架子上面,下面坐着锅生着火,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吴悠揉了揉眼睛,仔细盯着场景里的那些人。
别急,继续观察,顾青青虽然看不见,但却也盯着那片灰色的天空,仿佛自己根据吴悠的描述也能看到似的,人一旦陷入遐想就会深入其中,你能看到这些人的表情吗?从他们的脸上能看出什么?是劳动的喜悦,还是被盘剥的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吴悠听了这话,目光死死盯着面对着自己的那个人,以及旁边那个侧脸对着自己的人:这个真不好说,他们好像挺高兴的,但这高兴像是一种偷偷摸摸的窃喜而且他们还有些惊慌,左瞧瞧右看看,好像干的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儿一个大汉还在呵斥那只叫唤的毛驴,好像生怕驴叫声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是顾青青没有想到的:你继续观察,注意他们手上的动作,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吴悠吃惊地发现,一位大汉将一根棍子似的东西捅入了灰色的长方块中,两人合力再将棍子拔出,长方块被捅破的地方,就像开了水龙头,有灰色的水从中缓缓流出来。
几人急忙拿着容器去接这些灰色的水,仿佛这些才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如此这般,就是全部劳动过程。
顾青青听了吴悠的描述,半晌不语:我完全不懂这个领域,如果牧哥或者邵总在,说不定就解开谜题了。
吴悠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向前走出几步:不行了,看不见了,场景消失了。
完全都消失了吗?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顾青青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和我看到的一样吗?是一些灰色的流云一样的东西。
不是,就像一张旧照片似的,隐约能看到那些灰色的大方块儿,整整齐齐垒放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吴悠回过头来,看了看顾青青,要不我试试看看其他方向?
顾青青:你的意思是,另外的两面天空,也有可能会出现类似的场景?
试试看吧。吴悠将身子转了个方向,这次面对的是那一片银白色天空,那个方向可真亮啊,简直有些刺眼了。
顾青青却丝毫看不到什么刺眼的东西,只觉得是一片微亮的流云在那里浮动。
青青,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我能看见了,这个也许和视力没什么大关系。吴悠眯着眼睛继续盯着那一片银白色看,按我们那儿的说法,我小时候有点儿通灵,我太姥姥说,我眼睛特别干净,能看见好多别人看不到的,也正因为那样,我小时候总得病,每次都得找我太姥姥抓惊驱邪病才能好。
后来,我太姥姥说想法子把我的眼睛给蒙住了,看不见了就受不到那些东西的骚扰了
那为什么现在顾青青问道。
自从上次咱们的骨相被看出来之后,我总觉得,我太姥姥当年蒙着我眼睛的那个东西,好像不见了我好像又能看到小时候那些东西了,不过入画之后胆子也大了,不像以前那样会被轻易吓着了。之前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但今天这些景象特清楚,我就是又能看见了。吴悠的表情里看不出悲喜。
顾青青上前拉着她的手,也不说话。
吴悠再次揉了揉眼睛:不行,那个方向太亮了,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棵树似的东西
顾青青有些走神,望着吴悠那一对明亮的眼睛:我现在明白,画推选的每一个人都是有其理由的。
吴悠点点头,这一点自己也想到了,此时将眼睛看向了那一片血红色天空。
或许甫一看并不能完全看清楚,待吴悠认真看第二眼的时候,却捂住眼睛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惊叫。
顾青青急忙用身子挡住了吴悠的视线,拍了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抚:怎么了?是看到可怕的东西了吗?
过了半晌,吴悠才点点头,但下意识地扭过脸去,忌惮似的避开了那一方血红天空。
顾青青并不急于问,只是轻轻拍着吴悠的后背,接着就听对方说:都是鬼。
鬼?
对,那一片血红色天空里全是鬼,而且全被杀死了。
鬼?被杀死了?顾青青有些怕,但仔细想想又觉得逻辑不同。
那些鬼被开膛破肚,或断肢砍头那一片红颜色,就是鬼的血染的!吴悠只觉得寒毛竖起,一直扭脸避开那一方血红天空。
吴悠说的这些,顾青青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那一片红得很不自然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