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人心里还在回味方才手上的触感,却也知道朱玉笙说得是事实,手下人跟着忙了一阵子,他原是准备拿自己的私库来贴补的。
谁知这小财迷旁的地方不开窍,唯独钱财上秉承着“亲兄弟明算账”的方式,听说连家里亲娘婶娘堂妹都从她手里领工钱;堂妹还有分红,便知她不但戒备心极重,于情字一事上,也寡淡得很。
别瞧着她目中切切,但真让她说些什么离别的感伤之语,恐不能如意,此刻竟还侃侃而谈,什么“江州要是能发展成为一座以养蚕缫丝纺织业为一体的州府,把闲散人员都吸纳进来,名震国朝,再吸引到全国各地的客商前来,到时候不止纺织业,连街卖瓜子花生的婆子都能多赚几文钱,不是更好?”
卫大人没想到眼前小姑娘竟有此野心,能不能成功暂且不提,单凭她的眼光与格局,便要远超许多闺阁贵女。
他一时里喜来一时忧。
欢喜于她的雄心与见识,忧虑于她在情字一事上的迟钝——也预示着自己未来道阻且长。
若是旁的小娘子们心仪于他,必满心满眼是他,再看不见外面广阔的天地,只想为他生儿育女,朝夕相对耳鬓厮磨。
眼前的丫头却薄情得很。
在赚钱跟心仪之人双宿双飞之间,都不必猜,她定然选择努力赚钱!
卫灏满肚子怨念,仔细回想她的成长经历,却也能理解她的想法。
亲父早逝,亲母软弱任人欺凌,连女儿也护不住;叔父叔母重利轻情,都是锱铢必较之人,她在成长路上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才养成了今天的性情。
能对着他脸红,还能不自知的时时偷窥他,自以为瞒得很好,但面上表情早已泄露了她的情绪,卫大人已然满足。
他不再跟她客气,收起银票再问:“还需要多少人手?”既然她这么喜欢赚钱,那就用利益把两人牢牢捆绑。
谈起赚钱,朱玉笙目中隐藏的那点小女儿情愫迅速褪尽,换上了精明的模样:“目前来看还不少,男女都需要。”又想起一件事情:“镜湖那边的土地……”
山川湖泊矿产,除已经分封各公主皇子宗亲的,皆为皇帝所有。
卫灏略一回想:“我记得江州并非哪家王公食邑,这件事情你不必担心,我来想办法。”也许,对这财迷的丫头来说,比起虚无缥缈的小儿女情爱,赚到足够多的银子,凡事能给她依靠,才更为实际。
朱玉笙不知卫大人心中所想,又解决了心头一桩难事,还送出了第一笔分红,心中既开怀又感伤,正好此时梁园的伙计提着食盒来送菜,摆了满满一桌,还送了两坛美酒。
伙计拍开泥封,为两人斟满酒杯才悄无声息的退下。
琥珀色的美酒挂在玉色酒盏之中,美到令人感伤,朱玉笙举起酒杯:“自遇见大人,多少次逢凶化吉,全赖大人庇护!我心中对大人不知有多感激,一直也找不到机会向大人致谢,今日借大人的酒宴敬大人一杯!”
她举杯饮尽。
卫灏提坛轻笑:“既是对我多有感激,一杯哪儿够啊,不得满饮三杯!”不相信这爱财如命的丫头没有失态之时。
他倒是想听听她心里藏着的话。
朱玉笙不知卫大人打的小算盘,笑着凑了酒盏上去:“多谢大人赐酒!”果然豪爽的连饮三杯,面上已泛起一抹绯色。
卫灏忙挟了一筷子小菜给她:“压压酒,慢慢喝,不急不急。”
梁记除了菜色出名,还另有酒庄,专事酿酒供自家生意。
卫大人今日藏着私心,酒菜早都订好的,而他们今日桌上的酒乃是梁记十年以上的陈酿琥珀香,色如琥珀入口香醇,只当果子酒似的喝着玩儿,但其实琥珀香后劲也十足,酒量极好的男子也时常被放倒。
亏得眼前小丫头于喝酒一途无甚造诣,还夸道:“这个果子酒味儿好,甜滋滋的。”
卫大人心怀叵测,柔声劝酒:“喜欢你就多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