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在数次与自已所出的长女交锋败下阵来之后,回家在床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我这生的都是什么孽障啊?她是要气死我这个亲娘啊!白眼狼……”
朱宝瑞见到亲娘撒泼也不安慰,直等她哭泪了才道:“娘,以后你可别再找二姐姐麻烦了!惹恼了她,咱们一文钱的便宜也占不到。还有大姐姐呢……”想起朱玉笙,他忍不住胆寒——那位与他已经是隔房,所嫁的丈夫冷面无情,如今江州便有卫府护卫,压根不卖他的面子。
讲理论文都不是对手,于他们母子而言更是权势如天,闹起来只有白白吃亏的份儿。
贾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我是为着谁啊?还不是为着你!你怎么也不帮着我,还跟你姐姐们一起来数落我的不是?”
朱宝瑞如今大了,书读的不怎么样,道理倒也能讲得通了,对家中之事也有了基本的是非对错,劝道:“娘您消停点吧,二姐姐不给你钱,还不是怕你败光了。你就不是管家的料,当初分家还不是赔在了娘家兄弟身上。这些年要不是二姐姐跟着大姐姐做生意,咱们二房说不定赔得连稀汤都喝不起了。您不闹,二姐姐念在母女姐弟之情上,自然会管我。您越闹,她越不管我,将来后悔都晚了!”
旁人说出这番话,贾氏可能还不服气,更不甘心,还要闹一闹。
但自已的宝贝儿子说出这番话,她总算是听进去了,果真老实不少,不再找朱玉筝的麻烦。
朱玉筝顺利成婚,后来怀孕生子,日子越过越平顺,如今也不过顺嘴提一句,向朱玉笙报喜。
她只比朱玉笙小一岁,终于生子。
朱玉笙极为高兴,催促新雁准备给小外甥的出生礼,满满当当装了一大车,命人押送回江州。
卫灏自入京之后,便没一日消停。
皇帝也不知是有意惩罚他在外躲懒三个月不回,还是当真朝事繁忙,丢了一堆的事情给他做,让他忙得脚不沾地,还加封太傅,让他为东宫讲学。
他原本想婉拒此事,却被皇帝阻止。
萧懋一脸愁苦向他卖惨:“我知道你不想跟皇子们有额外的交情,沾上嫡庶皇位之争,历朝历代都不会有好结果。但瞧在咱们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份上,你得帮帮我。皇后心中不安,总想有额外的小动作。后族不安,我思来想去,总怕再引来祸患。只有你去给太子讲学,行走东宫,才能安皇后之心,让宫中有心之人打消念头。”
他做太子之时如履薄冰,当了皇帝便不想嫡子重蹈覆辙,每日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也是萧懋一片慈父心肠。
卫灏推拒不过,只得接了这份荣宠,每日抽出一个时辰进东宫讲学。
太子年纪尚小,但眼底有青色,似睡眠不足。
从前萧懋做太子之时,卫灏时常出入东宫,有时候萧懋还把嫡子带去书房,卫灏甚至还抱过这位前皇太孙、现皇太子。
两人也算故旧亲戚。
太子见到他,神情之间很是激动,急急上前行礼:“父皇说要让表叔做我的先生,学生高兴极了,一别数年,表叔这一向可好?”
旨意下来,皇后忍不住眼圈红了:“卫大人做太傅,便是你父皇要力保你的意思,我儿往后一定要更加用心苦读,不可辜负你父皇的期待!”
太子小小年纪,已经饱受权力之苦。
东宫太子看着荣耀,实则孤立无援。
不可与朝臣过从甚密,读书习武样样要与诸皇子做榜样,再加上皇后心中不安,再向太子施加压力,使得他小小年纪已然开始焦虑失眠。
卫灏等他行过师行徒之礼,这才行君臣之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又仔细打量太子的神色:“太子殿下可是睡眠不好?”
太子摸摸自已的脸颊,颇为不好意思:“学生……学生惶恐。从前父皇做太子之时,总觉得父皇心事重重,如今轮到学生自已,比之父皇差远了。学生定力不足,让先生见笑了。”
卫灏请他坐下,直言不讳:“太子殿下比之当初的陛下,处境要好上太多。知道陛下为何非要让微臣来为太子殿下讲学吗?”
太子垂头:“父皇大约是觉得学生愚钝不堪?是学生让父皇失望了!”
卫灏正色:“太子切不可如此作想。陛下差微臣前来,并不指望微臣能给太子殿下讲多少大道理,实则只为了安太子殿下之心。”
太子猛然抬头,震惊之色难掩。
卫灏道:“太子与陛下嫡亲父子,理应知道陛下在做东宫之时处境有多艰难,前在先帝的猜忌,后有继后异母所出的弟弟虎视眈眈,与太子殿下相比不可同日而语。陛下怕太子对君父心中有所猜忌,天长日久父子之间隔阂深重,有一天走到不得不猜忌的地步,行差踏错,非他所愿。因此派微臣前来,只是将这些道理掰开揉碎了讲给殿下听。”
太子眼圈渐红,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喃喃道:“每次进宫向母后请安,母后总在我耳边念叨,说父皇更疼爱其他几位弟弟,让我不能懈怠,一定要讨父皇的欢心。可是……我越紧张就做得越不好,做得越不好就越紧张,总觉得父皇越来越不喜欢我了……”
他也不过还是个孩子。
父亲登基,国事繁重,终不似过去东宫之时父子之间的亲密,中间已经隔着无数人与事,再加上皇后将焦虑传给太子,不断施压,使得他如困守东宫的小兽,越来越不安。
萧懋不是没有察觉到嫡子的情绪不对,可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皇后总有无数种解读方式在太子耳边灌输,比起高高在上的君父,总还是慈爱的母后更为容易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