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十三年夏,四月,远在江南的雍王李忱决定携妻返京。
于吴郡久居,李忱与吴郡太守、江南道采访处置使赵居仁遂成为忘年交,并得赵氏信物。
太湖旁的水榭中,李忱正与吴郡太守赵居仁对弈围棋。
湖面忽起微风,一条鲤鱼从水中跃出,将水榭一旁垂下的荷花咬下一瓣。
而这一幕恰好被岸上正在描绘太湖的文人瞧见,于是提笔画下了这幅鱼跃。
赵居仁看了一眼棋局,摸着长须眯眼笑道:“崔郎这棋,出神入化,若非你让着老朽,恐怕这几月里,老朽都无法取胜。”
“赵公身为一郡之长,又监察江南道,公务繁忙,不像崔某,终日无所事事,才有闲工夫钻研这些。”
李忱谦虚道。
“这世道如此之乱,老朽想,崔郎很快也要回京了吧。”
赵居仁说道。
李忱有些惊讶,“赵公怎知?”
“您是宗室子弟,身上留着李唐的血,即使崔郎表面看似漫不经心,对事事都不在意,然而内心,其实是牵挂着这个国家的。”
赵居仁说道,“就如同我等,我赵氏一族,深受朝廷恩惠,又岂能冷眼旁观,看着我汉家江山,落入胡贼之手。”
“朝中的事,赵公也知道了吗?”
李忱说道。
“自敕命以上,朝廷都会通过进奏院,下发公文至地方,将册、制、敕等,布告天下,三月时,我就已经知道了。”
赵居仁说道,“自我为官多年以来,这大唐江山从天圣元年开始,便越渐衰落,章公仙逝后,我就明白,大厦将倾,再无复矣。”
面对如此局面,以及赵居仁,李忱长叹一声道:“战事一但开启,不知几时方休。”
“崔郎真的要离开长安吗?”
赵居仁急切的问道。
李忱点头,赵居仁遂挑眉,“朝廷与地方还有边境,我都曾去过,朝廷的腐败已蔓延至地方,战火迟早会烧到长安,而禁军与折冲府,哪里可以阻挡强悍的边军呢。因此,崔郎留在江南是最安全的,这段时间,您结识了南方各郡的太守,这是一道有力的屏障,即便长安城破,只要李唐的血脉还在,便有光复的一日。”
赵居仁看好李忱,包括南方的一些清官,因为李忱在中原的举动以及为人。
所以在皇帝无限制封赏两个非汉人的边将时,所有人都觉得帝国的顶层已经药石无医,所以他们迫切想要寻找一个贤德之君,来做最坏的打算。
而太子李怏一直在皇帝身侧,如同囚禁一般,战事无法预料,便只能提前筹备,将来面对无法收起的局面时,也有办法能够应对。
恰好经过立储风波的皇十三子,雍王李忱,在此时出现在了江南。
李忱何尝不知道大江以南的地方,远比长安要安全,“赵公的好意,崔某心领了。”
李忱侧头看着水榭以西的方向,眼中满含泪水,“然而那里,是我的家,是母亲,最后离去的地方。”
赵居仁由是明白,“崔郎是一个重情义之人。”
“我可以躲在南方,静待时机,然而战火终将蔓延至各地,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都是大唐的国土,而国土上生活着的,都是我大唐子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遭受战火摧残。”
李忱又说道。
赵居仁听到李忱的话,深受感动,“我等老人,还不如崔郎一介书生,若天下百姓能得您这样的君主,何愁盛世不复呢。”
“老朽听闻崔夫人是太原苏氏的后人?”
赵居仁又问道。
“内人的确是太原苏氏出身。”
李忱回道,“其父、祖皆是从军的将领。”
“之前几次宴饮中,偶然看见崔夫人在内宅教我那些不成气候的儿孙女眷们用枪,其身手,不弱男子,真乃巾帼也。”
赵居仁夸赞道,“宴后,内宅的妇人们争相夸赞。”
听到赵居仁对妻子的评价,李忱很是开心,“内人自幼习武,也曾随岳丈于军中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