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待崔甫说什么,林颖芝先回答了她的问题:“犯妇崔氏,种种证据在前,你与胡人莫乎珞珈有私在先,谋害君王上亲在后,勾结外族,倾覆朝廷,如此种种,罪大恶极,你还敢抵赖!”
“荒唐!”崔从筠躲在父亲身后,心头也多了几分底气,“什么勾结,什么谋害,分明是你这贼人构陷于我,企图陷害我崔氏!父亲,女儿不认得什么胡人,女儿本在太安寺中清修,却被……却被贼人掳走看押,又被带到这里来,女儿是被人冤枉的!”
崔甫眼神闪动,亦对林颖芝怒目而视:“大理寺便是这样办案的?强行掳掠闺中女子,强权相逼?若非我儿不肯屈服,是不是也要被你屈打成招?”
“崔大人,要不您再看看,令嫒身上可有伤痕?”林颖芝笑了,“还请大人明鉴,令嫒本是自行投案到我大理寺公廨的。”
“你……!”
崔从筠却没再反驳,这大理寺的门,倒还真是她自己走进去的。
她原在太安寺待得好好的,谁知那日一群贼人闯进来将她掳走,那群人倒是也没伤她,只是带到一个小院关押起来,每日送食水的仆役都是哑巴,也不肯受她的贿赂和威胁放她出来。
也不知被关押了多久,终于有一日,那些人用黑布罩着她的脸把她押上马车,她看不见他们的脸,只听见只言片语,说只等崔家的银钱一到,便要将她的尸首扔在崔府门前泄愤。
原来如此,他们原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想要绑了她向崔家要钱,可是钱要到了,却仍是想要撕票。
崔从筠只得自救,幸而那些人看她是个弱女子,连绑缚的绳索也松松垮垮,她尽力解开绳索,摘掉面罩,趁着匪徒正在前头驾车的功夫,从马车后跳了出去。
这样大的动静,那些匪徒竟然毫无所觉,崔从筠在大道上一路狂奔,模糊看到个门庭略高些的富户便躲了进去。
好巧不巧,她撞进去的正是个公廨,是官署那便好办多了,她父亲是正四品右谏议大夫,祖父更是当朝中书令,她一见穿着官服的林颖芝便报出身份,也没说自己是崔从筠,只说自己是崔家某个旁支的嫡女,让他们立刻传信崔府,接她回家。
谁承想,林颖芝一听她是崔氏女,立刻就将她扣押起来,接下来更是有几个僧人侍女进来认人,一语便道破了她的身份。
在这之后,她又再次被人看押起来,直到今日上殿,才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家人。
如此说来,那大理寺的官署,倒真是她自己进去的。
只是她不过是误入大理寺,却被林颖芝说成是主动投案自首,何其可笑!
崔甫也想着将话由转到这上头,然而林颖芝却懒得同他们掰扯这些,左右人已经到了,便也不愁无人当场对峙。
“启禀陛下,这些信证皆是出自莫乎珞珈与犯妇崔氏,大理寺已经比对笔迹,辨明真伪,证明崔氏确实与莫乎珞珈有所往来。”
说着,林颖芝又将太安寺的僧人,还有几个旧前在崔家做活的侍女出面,分别辨认了与胡人沟通的正是崔从筠,还有那些信件的字迹正是出自崔从筠亲笔。
这样明显的构陷,反而让崔从筠冷静下来。
“可笑,可笑!林大人就是这样办差的吗?”崔从筠握紧拳,脸上满是悲愤,“林大人出身寒门,或许不知,我崔氏门庭高,随身侍婢亦分三六九等,这些人……”她一一指过那些婢女,“她们长相粗陋,手脚粗苯,如何能入内院伺候?更不要说伺候我的笔墨了,她们能够偷盗一二字纸,已是十分不易,想来,这也是她们被赶出崔府,记恨崔府的缘故吧!”
有人上前将那几个婢女的手心翻开,果然满是粗粗厚厚的老茧。
世家女儿金贵,更何况朝廷之上,哪家哪户没有女眷?这样的人,确实是连洒扫都觉得伤眼,凭崔氏豪橫,何以会让她们伺候崔从筠?
“林大人家中也有女眷,难道不清楚女子清白为重,即便是上山礼佛,一切从简,也必要有侍女贴身保护。”崔从筠转向那僧人,“你说见到我与胡人私会,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当时我身边侍女长相如何?穿着如何?我在寺中多日,你既然能认得我,想必也该知道我身边侍女一共几人,分别长成什么样子吧!”
那僧人自然支支吾吾,只说崔从筠既要与人私会,又如何会带上侍女,至于崔从筠平时身边侍女的事情,他又推说男女有别,他是清修之人,需要避嫌,并不知道那么多。
崔从筠不由冷笑:“我既然连侍女也要赶走,必然要寻清幽之地,这样才能确保旁人不知,又如何会让阁下亲眼见到?”
僧人证言做不得真,那几个侍女也身份存疑,崔从筠眼睫含泪,声线凄楚,字字句句驳斥了林颖芝所言,证明对她的控诉站不住脚。
崔甫原还有几分生疑,毕竟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胆大包天,恣意妄为,不是不能做出勾结外族谋刺皇后的事情,即便事后她声声说自己是被人陷害,但却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自己究竟为何身在谋刺现场。
可是现下看着自己女儿哭诉着不公的模样,他也心疼起来,又生出一丝转变现况的希望,当即便同林颖芝争论起来。
林颖芝冷笑一声:“当真是好口舌,不愧是谏议大夫的嫡女。好,这些人身份低微,不得近身,那此玉价值万金,是否是你的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