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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汴京桂雨（第1页）

第二日卯正，沈于归便醒了，穿好衣裳洗漱完毕出来，辰时都已经过了。

阿黎她们已经将自己的铺盖搬去了观音院桥的新住处，食肆里也已经搬空。看着突然之间空空荡荡的食肆，沈于归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虽说数日之后自己新的脚店就要开业，但是此处依旧还可以留做给小厮们居住。

况且到时候开脚店，厨房里只有自己和阿黎两个人定是不够的，还需再雇几个会烹饪的橱役来，届时让他们一并居住于此，既解决了他们没地方住的问题，也能顺便帮自己看着这里。若是未来万一脚店破产失败，自己也好歹还有个退路。

这边食肆打点好了一切，沈于归便出发前去观音院桥。昨夜自己只是在新住处的矮墙外头转了一圈，并未进去查看，也算是留给自己新的一日的一个惊喜。

从青鱼街行至观音院桥，并不花费太多时间。不过观音院桥毕竟是位于城南富庶之地，无论是从市容市貌，还是居住环境来说，皆比青鱼街好太多了。

此处离潘楼街不算远，故而富庶是有的，且城中这一带多宫观台阁，譬如城中著名的石灵公庙、上清宫等皆在此处，故而静谧也有。

此处除了宫观，便多为居所。大多皆是带小院子的独幢房屋，虽只有一层，可面积供一大家子居住也是足够了。独立的小院将各家各户皆分隔开来，每个小院外头皆是灰泥矮墙，设前后双门。

灰泥矮墙并不高，故而院中较高些的树木皆无阻挡，为了争抢阳光雨水，尽力向外伸展，这对于那句“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旧诗，倒是极应景的。

门并未上锁，亦如昨日的脚店铺面一般，只是虚掩着。沈于归轻轻推开，外头的木门怕是有些年头了，开门时还会伴有“吱呀”的声音。

沈于归推开大门，眼前便是直直通向房屋的一条石道，石道并不狭窄，同时容纳三人并排行走也不是问题。

院中石道铺设得还算讲究，将院中各个角落皆连接了起来，在院中便围出了数块较大的泥土地，这数块泥土地上，皆植桂树。

昨夜沈于归在院墙外看见的桂树与闻到的桂香，皆来源于此。

沈于归生平最喜桂花，因为桂花不仅好看，香味也好闻，幽幽的，并不浓烈，却又无法让人忽视它的存在。对于桂花，沈于归所喜的，不仅是因其能看能闻，更重要的是，还能吃。

在后世，每到秋日，沈于归必会买了桂花，自己在家酿桂花蜜、做桂花糊米酒。用桂花泡茶，沈于归也极爱，相比于苦涩醇厚的茶叶，沈于归还是更喜欢用花朵泡茶，而在无数花朵之中，最爱的亦属桂花茶。

从前自己母亲在时，每逢秋日，母亲必会做桂花糕，还会将桂花与糖放于罐中腌制，做成糖桂花，吃起来如同花蜜一般，有时候早晨喝白粥时便会配着糖桂花吃。

如今穿越至宋朝汴京，对于沈于归而言，自己也算是漂泊在外的游子，在外乡看见家乡的桂花，想起旧时之事，却好似浮生大梦一场一般。

相较于江南，汴京纬度更高，入冬更早，故而此处的桂花开得都比江南早上许多。江南的桂花基本上开于九、十月的晚秋，但汴京的桂花却是八月便已开得正盛了。

见院中植着好几些桂花树，沈于归不禁上前细看。桂花细小金黄，远远看上去如小米粥一般。相较于花朵，桂树的叶子便算是极大的了，故而桂花开时，便是浓烈的绿色拥簇着盛放的金黄花朵。

别的花皆是红花赛过绿叶，桂花却与别的花朵正好相反，反倒是要在绿叶之中寻找花朵，这在沈于归眼里便是难得的低调与从容——自然，不论是什么样的花，只要是在喜爱之人眼里便都是好的。

今日天气正是晴日，这院子又是朝东，早晨的阳光毫不吝惜地洒在桂叶、桂花上，本就金黄的桂花经过阳光这么一照，更加熠熠生辉。

沈于归逆光看去，满树的绿叶在阳光的衬托下，似乎也镶满了毛茸茸的金边。斑驳的阳光从枝桠间的缝隙透出来，打在地上，便成了斑驳的树影。

且这屋舍的檐角皆挂了六角宫灯，站在树下仰头向上看时，眼前是枝繁叶茂的桂树，绿与黄极好地融合在了一处，金黄的树影远处便是隐在树中的宫灯，吹一阵微风，宫灯轻轻摇曳。

沈于归望着这满院的桂花，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喜。都城不比其他地方，想要在这寸土寸金的闹市之中寻得一抹花香已是极为难得，更何况这花更是送到了自己的心坎上，也不知方晏如是否知道自己喜欢桂花，若是有意为之，也不知他是如何察言观色投己所好的。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温柔的声音：“原来沈娘子在这儿啊。”

沈于归回头，不知何时，方晏如已悄无声息来到了门口，正笑吟吟地在门口站着。

而在方晏如眼中，眼前的一幕又是美得如画中一般了。今日沈于归穿了一件月白色褙子，内搭粉蓝色衣裙，头上也只是松松随意挽了个髻，斜斜插着一根木簪。虽说五官不是绝色，可她的皮肤极好，又白又嫩，也显得十分干净可爱。

一阵秋风过，扬起了沈于归的裙摆，亦吹落些许桂花，好巧不巧，沈于归正立于桂花树下，于是细小的桂花便如春日里的雨点一般，落了满头满身，正是下起了桂花雨。

方晏如不禁走上前去，伸手替她拂去落在发丝上的细小桂花，也不知是不是因在桂花树下站久了的缘故，一靠近这小娘子，她身上幽幽的桂花香味便直往鼻子里钻，挡都挡不住。

沈于归倒率先不好意思起来：“郎君怎么来了？”

方晏如道：“听说娘子昨日去了甜水巷的脚店，小生便料到娘子今日便会来此，便来碰碰运气，果然运气不错。”

沈于归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门口一阵喧闹：“你们手脚轻些，注意别摔坏了……沈姊姊，你已经来啦！”

沈于归看着阿黎有模有样地指挥着小厮们将娘子们的东西皆搬进来，阿黎刚一进门，便看见沈于归已经站在院中，外头还站着方晏如。

阿黎上前十分周到地同方晏如也行了礼问了安，便接着指挥小厮们将东西一一抬进屋里，尽可能给沈方二人营造一个独立的空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