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毕竟姓霍,骨子里流动的仍是与霍去病相同的张狂血脉。
——对于那位封爵冠军侯的骠骑将军来说,妥协只是处于劣势时的无可奈何之选,归根结底,仍是因为自己软弱。
——是的,软弱!不是弱小!
——少年贵幸,十八封侯,在霍去病的字典里,没有妥协。
霍光不比霍去病,但是,他同样不喜欢作妥协的选择,也不欣赏妥协的选择。
——如果少年天子在后宫有孕的情况下,坚持维护自己的子嗣,又如此努力寻找理由劝说后党外戚……
若是那样,霍光会赞叹少帝的勇气与手段的。
——如今……
“这么说来……上是不准备等皇后成人了?”韩增有些讶异。
——皇后联系着上官家与霍家……
——这两家对少年天子意味着什么……
——不须多想也应明白的!
就是像霍光说的那样,其实,韩增也素来认为少帝是聪明的,可是,如今再看……却是有些难说了。
正在思忖,却见霍光连连冷笑,眼中满是讥嘲之意,韩增不由一愣。
“大将军有何打算?”韩增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问道。
霍光冷笑着挑眉,语气含混地反问了一句:“我能如何打算?”
越是如此,韩增越是惊惧。
论年纪,韩增比霍光尚年长几岁,他的记忆中,霍去病也曾如此反问过相同的话。
——那是元狩五年。
孝武皇帝避暑鼎湖宫,却骤病,且病势甚汹,朝廷上下皆十分不安,毕竟当时,孝武皇帝年近不惑,以其父祖的寿考推算……着实透着不详!
作为天子心腹、内朝重臣,两位大司马轮流在未央宫与鼎湖宫坐镇。当时,韩增已是侍中、诸曹,掌尚书事。那一天,正好轮到霍去病在未央宫主事。素来不耐烦琐事的骠骑将军一进尚书署便把所有属吏召至正堂,却是一言不地让所有人站了将近一个时辰。
霍去病不似卫青一般内方外圆,素来是桀骜不驯的,加上年少掌兵,征伐杀戮,身上时时都透着一股子肃杀狠厉之气,内朝诸臣少有不畏惧的。见这位大司马明摆着作,众人却是连抱怨都不敢,只能战战兢兢地等他作。
其实,众人那般惊骇,除了畏惧骠骑将军之外,也是因为,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其为何作。——就在那天之前数日,大将军来未央宫主政,却在入宫之时,被郎中令李敢所伤……大将军随即就对所有人下了禁口令……
一个时辰,尚书署的奏书被霍去病看了大半,仿佛是看累了,当朝大司马总算抬头,看向众人。
“都是眼熟的……真的要我明明白白地问出来?”霍去病神色淡漠,语气中透着几分倦意。
众人只能将头垂得更低,却是无人开口。等了一会儿,霍去病倚向凭几,似笑非笑地问道:“大将军有交代?”
“……是……”尚书丞轻声应了一句。
霍去病冷哼一声:“我知道舅舅会交代什么。你们大可不说。只是……过几日……就不是我来问你们了。”大司马骠骑将军的语气根本没有一丝起伏。
众人一惊——换人来问……没有人会认为那会比骠骑将军这般的询问……更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