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我同您一起去,方便吗?”
。
黑色宾利里,陆晋明坐在副驾驶,梁挽与昏睡中的陆衍在后排,和完全不熟的人在一辆车里,最叫人尴尬,而且这位还是她素未蒙面的男友父亲。
幸好大半时间这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都在打电话联络私人医院。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挺直上半身,年轻男人靠在她肩上,呼吸带着些许急促,面颊处泛着淡淡的红,看来热度还没退。
梁挽用指尖梳了梳陆衍额前的发,而后划过他好看的眉眼,落到他唇角摁了下,心里一片酸涩。
正巧陆晋明事情都安排妥当,从前座回过头来喊了她的名字。
梁挽惊了:“您知道我?”
陆晋明笑笑:“阿衍和我说过。”他想了想,又道:“你是他第一个在我面前提起的姑娘,所以我把你的名字记得很清楚。”
梁挽唔了一声,睫毛颤了颤,垂头又看了眼男人的睡颜。
初次见面,陆晋明对这个女孩的印象不错,他方才到医院时,看到她眼眶泛红的模样,竟然比他这个做父亲的还紧张些,又生得讨巧,白净甜美的模样,一看就是好人家教出来的。
见小姑娘眼下仍旧心神不宁,他想了想,反过头来劝慰道:“你也别太担心,阿衍小时候就有这毛病,一般睡几个小时就会醒过来。”
梁挽小声试探:“那睡着的时候他会做些什么?”
陆晋明听得云里雾里,反问道:“睡着了还能做别的吗?”
当然,比如说,另外一个人格跑出来捣乱,就像是“陆叙”,不过经过这一茬打探,很显然陆衍父亲并不知晓儿子人格分裂的症状,梁挽赶紧搪塞带过,不再多提。
回临城的路途并不平坦,要过环山道,好几处在修路,颠簸得厉害,她怕过弯时他重心不稳撞到头,便让他侧躺,头枕到自己膝盖上。
汽车不比直升机,回去足足开了五个半小时,等到达目的地时,天色早就暗了。
宾利再舒适,也架不住一个姿势僵硬地坐上那么久,梁挽下车时腿脚发麻,慢吞吞跟在推着轮椅的管家后边。
只是这私立医院有些奇怪,一共就七层,每层面积也不大,没有传统的挂号配药等窗口,一楼是偏北欧风的装修,粉灰的色彩搭配,完全不像是医务场所。
陆晋明解释道:“其实算是个心理诊所,但有额外的疗养服务。”语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勉强笑了下:“阿衍幼年时受过一些打击,所以心理上还有一些小问题,你应该不知道吧?”
“我不介意的。”梁挽微笑着摇头,一同进了电梯上到顶层。
诊疗室外有位三十出头的女人,长得很温婉,一身浅灰色羊绒套裙,正埋头和预约处的小护士交代什么,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她侧过头,看清来人后,示意他们将轮椅推到里边去。
陆晋明上去打招呼:“周医生,抱歉,这么晚还让你回来加班。”
他说完后,直接交代:“阿衍大概今天上午左右发病,起因是……”他顿了顿,看向后边的小姑娘。
梁挽很快接话:“有人求婚,在雪地里洒了红玫瑰花瓣。”
周医生颔首:“明白了,我先尝试把他唤醒,还是跟之前的流程一样。但是不保证有效,因为他最后一回在我这里治疗,已经是十来年前了,我不知道中途他的精神状况有没有出现别的波折。”
陆晋明很急切:“先试试吧。”
接下来便是等待。
诊疗室的玻璃是全磨砂,瞧不见里头的状况,梁挽什么心思都没有,直勾勾盯着墙面上的摆钟,视线跟着它左右晃动。
从九点来钟一直过了零点,里头的人还没出来,反倒是她的手机先收到了简讯,来自杨秀茹。
【明天晚上22点整北区门口集合,学校安排了商务车一起去机场。另外,马上就要甄选,这两天又跑到哪里去了?宿舍里也没见着你人。】
梁挽捧着手机,一时愣住。
一边是交往两个月不到的男友,一边是奋斗到现在为止的人生目标,这选择题,似乎很容易得出答案。
然而这一刻,梁挽竟然有些煎熬,她在想,若是明天她出发之前,他还没有醒过来,她能坐到心无旁骛地去纽约吗?又或者,他在她走之后醒来,会怪她没有陪在他身边吗?
脑子里一团乱,像是无数丝线搅和在一块,剪不断理还乱。
她机械地在屏幕上打字:【杨老师,请您放心,我会准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