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谓昙:“潘家在大都的杂粮铺子,统共二十家门面。”
“大宸律法,朝臣名下不得经营盐铺,禁止达官贵族垄断民生,因此,民营在官府的督查约束下,靠着盐运不断壮大,拥有与官员抗衡的财力。”
“陛下以百姓制衡权贵,又以权贵约束百姓。如今,权贵企图暗中截断这份平衡,大都早已不是陛下初登基时的大都。”
“大人不来户部找父亲,父亲也会择日登门。”
“当年父亲能够察觉陛下的心思,替陛下做那杆出头枪,如今,商会的人将主意打到了我潘氏身上,潘氏不介意再次掀开遮盖在大都头顶的幕布。”
潘谓昙拱手:“此物,即为我潘氏一族的诚意。”
潘乾稳居尚书之位,不外乎是帮了皇帝大忙,皇帝给予的嘉奖。
遂钰一动不动,沉声道:“潘大人可直接前往玄极殿,隔着一层传话,总归表达不慎,倒不如直接向陛下情愿,想必陛下更欣喜。”
话音未落,潘谓昙眼神闪烁,“大人如今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御前行走,算不得朝中之人。”
遂钰道。
“这钥匙掌管着京城内五家粮铺店面的账簿进出入明细,算是潘氏与大人合作的见证,只要大人同意,这五家铺面便立即是大人囊中之物。”
遂钰蹙眉,冷道:“我大可以把这当作贿赂,去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是投名状。”
潘登丰:“如今世家林立,潘氏终究算朝廷新贵,皇后回鸾,势必会与贵妃斗个你死我活。大人虽是太子身边的人,受太子举荐,但观察大人今年的动作,怕是不日便会与太子分道扬镳。届时,大都又是怎样一副变化呢。”
“大人背靠鹿广郡,又深得陛下信任,跟着大人一道行事,总归比加入皇后或者贵妃一派更稳妥。”
前边铺垫这么多,说到这,遂钰才算是彻底明白了。
决定潘氏投靠遂钰的契机,是兄长毫不避讳地回京。
先前观望遂钰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因加入皇长子或是太子阵营而摇摆犹豫。
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储君,无论哪个都是未来皇位的有力人选。太子可立便可废,不到最终,谁也不知谁是赢家。
没想到一个被藏在大都多年的质子,如今竟也能有如此作用,遂钰自嘲地想。
他沉默良久,目光不断投向那把钥匙。
犹豫,决定。
再度犹豫,再度决定。
埋在宽大袖袍中的五指攥紧,直至血液流通缓慢,掌心里也细密地出了汗。
遂钰不擅长做决定,大抵是因为这些年没什么决定能轮到他自己做主。
脑海中迅速划过萧韫教给自己的所有知识,但他心中思绪万千,纷乱得像是什么被猫撕扯过后,凌乱虬结的线团。
好在潘谓昙并未真的等着遂钰当即做决断,他将钥匙留给遂钰,恰巧小厮带着三坛热酒进包厢,潘谓昙当即招呼倒酒,笑道:“一醉方休!”
遂钰哪能喝那么多,他只在家中小酌几杯易于入睡即可,本身对饮酒这件事没有兴致。
潘大公子酒量好,黄汤下肚仍精神振奋,耳清目明,说话都不带磕绊。
他绕回燕羽衣用袖箭偷袭的事情,用筷尖沾着酒液,放在茶碗中搅拌,“记着家中老父的叮嘱,一门心思只顾和大人表忠心,倒忘了我们起先聊的是袖箭一事。”
“两年前,我家新开了几家铺子,进货时手底下的掌柜发觉马吃的饲料一月比一月多,货车损耗也成倍涨。做了几十年的老掌柜,账簿中丁点问题都逃不出他的法眼。”
“账有问题得查,积得多了变成坏账,虽说每年都有损耗量,但这种东西就像利滚利,总有一天兜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