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连山是一等大臣何和理的儿子,对汉文有很深的了解,又会绘图。后金使用的作战地图,全由他一人绘制。攻占辽阳之前,他曾与马承林一道,去关内绕了一个大圈子。他们以旅游为名,到处侦察地形地貌,无论山川河谷,雄关险隘,人文地理,有时绘图,有时记录文字。为后金的军事活动,提供大量详实的资料。
汗王努尔哈赤一听说何连山来,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昨天夜里的那个梦境,又忽然展现开来……
在一片蓝天白云之下,到处是绿草如茵,又青又嫩的绿草丛中,开放着艳丽的鲜花。
忽然,天空响起悠扬的乐曲声,这时候,在万朵祥云的缝隙中,飞来了一只花花绿绿的凤鸟。在它后面,又飞来五只白如棉絮般的大天鹅。
五只天鹅围着那凤鸟,一边“嘎嘎嘎”地叫个不停,一边展开它那白云似的翅膀,轻轻地拍击着绿草红花,跳着不知名的舞蹈。那珍贵的凤鸟,也昂起它那骄傲的头,睁开凤目,眺望着四周的景色。
与此同时,天空又传来阵阵哨声,一群群鸟儿,飘飘荡荡,齐集在凤鸟、天鹅的四周。那些五光十色,娇艳无比的鸟羽,衬着空中的万朵彩云,天上人间,构成一幅色彩斑斓的风景画。
其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万鸟朝凤,其声势之宏伟,场景之壮观,实为人间罕见!
但是好景不长,突然,从东南方向刮来一阵狂风,紧随风后,窜出五只吊睛白额的猛虎。它们张开血盆似的大口,呼啸着,吼叫着,舞着碗口大的前爪,扑向鸟群。
那些鸟儿在惊吓之中,只听扑楞楞、扑楞楞地飞向天空,那端庄华贵的凤鸟,也在众鸟啼叫中,冉冉飞上天去。
只有五只天鹅,伸着长长的脖颈,大声喊着,催促那些吓昏了头脑的鸟儿,让它们赶快离去。
可是,那五只猛虎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天鹅。正当它们张开宽大的翅膀,将要飞离草地之时,已有四只被猛虎扑打下来,尽管天鹅在挣扎,腾跃,怎能逃脱猛虎的利爪?
这时候,还有一只天鹅被猛虎追逐着。它的一只翅膀已经负伤,搭拉着,扑腾着向前,拼命地向前,可是,终究逃不脱那猛虎的魔爪,只听“嘎!嘎!嘎!”地连叫几声,天鹅竟被猛虎扑倒……
汗王努尔哈赤大喊一声,醒了。他摸了摸额头,汗水涔涔,心里还在怦怦乱跳,这才意识到:是一场梦!
他一翻身坐起,说道:“快去喊范文程来!”
工夫不大,范文程来了,努尔哈赤便将梦中情景叙述一遍,向范文程问道:“这恐怕不是吉祥之兆!你说呢,范先生?”
范文程只得闪灼其辞地敷衍着:“所谓梦,只是人们日之所思,夜之所想,属于可信、可不信的一种现象……”
“这一年多来,朕的五大臣已走了四个,第五个又在卧病床榻之上。那五只天鹅……”
由于绰尔济来谈图沙闷药之事,打断了他们的议论,现在何连山前来求见,使他联想到梦中的情景,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何连山跪在汗王面前说:“臣父已气息奄奄,请求陛下前去作最后永诀,不知陛下能否恩准……”
未等何连山说完,努尔哈赤忙对他说:“朕这就跟你前去。”
原来何和理自染病以来,高烧不退,饮食都不能进,尽管绰尔济精心疗治,病情却渐渐沉重起来。
这何和理自知病如入膏盲,又想起费英东、额亦都、安费扬古、扈尔汉四人,免不得痛哭流涕,病情越发加重。
由于两眼昏花,眼珠发胀,以致厌见侍从之人,连家人也被撵走。
一天晚上,忽然一阵风吹来,烛光摇了几摇,差点火掉。他睁眼一看,却见到灯影之下,站着几个人。一时之间,他气得很厉害,说道:“俺心情烦躁,叫你们不要在这里,怎么又来了?”
但是,他讲了之后,似乎觉得那几个人还在那里,根本未走。于是,何和理索性坐起来,想看看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走开?
何和理仔细一看,啊呀!不是别人,却是额亦都、费英东、扈尔汉、安费扬古四人!
他不由得一惊,说道:“你们至今还健在,可想死俺了!”
额亦都说道:“咱四人已死多时了,只是因为咱们同生死,共患难,一起战斗三十多年,相处感情深厚,舍不得让你一个人留在人世间受罪,好在咱们兄弟会面的时间已不远了……”
他伸手去拉四人,差点跌下床来,忽然惊醒,才知道是自己作梦。
他喊来儿子何连山一问,这时正是三更夜半时分。故对儿子说:“你父亲快要离你而去了!”
说罢,遂让何连山去请求汗王能否来此一会,以作永世之别。
当努尔哈赤来到,何和理却进入昏睡状态。经汗王亲口再三呼喊,他才醒来,流着泪说道:“俺与额亦都、费英东、安费扬古、扈尔汉跟随你三十多年,虽然建立大金,迁都沈阳,但未能打进关去,让你坐上龙椅,这是俺的终生憾事。如今,俺也要……要离你……而去,恳望保重……龙体,好自……为之!”
说完,何和理头一耷拉,没有气了。
努尔哈赤伏在他身上哭了好长时间,经何连山等再三劝慰,才止住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