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宇闻言点了点头,无关紧要的语气,“哦,走丢了。”
然后他们一起走进家门,门砰地一声合上,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那一刹那,偌大的恐惧将小程铄层层包裹,正如周身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猛然间意识到相比于无意,更可怕的是预谋,走丢的孩子数不胜数,只要何茵想,他也可以成为其中之一。
连母亲都会欺骗他、抛弃他,没有谁可以完全信任。
小程铄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如果他现在直接跑到何茵面前,何茵会不会责怪他、质问他为什么不留在原地等待,而是擅自离开?他还应该回家吗?
可是他没有独自存活的力量,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他还是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模样,沉默地敲响了那扇紧闭的门。
画面到这里断了,忽而跳跃、乱序,忽明忽灭地闪现,最后什么也看不见。
思绪衔接到进行时,情绪还沉浸在过去,心有余悸。
他无数次感到后怕,也觉得庆幸,七八岁的孩子,在公交车上坐过了漫长的八站,没有遇到坏人,比如人贩子,否则他的人生将会截然不同——
在那个治安不够广泛、普遍的时代,被拐到偏远山区、被非法买卖器官,没有什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好在他终于安稳地活到成年,再也不用依附谁活着。
感谢命运,有时对他刻薄,有时又待他幸运。
何茵可以改嫁,可以拥有新的生活,可以生下她爱的涵涵,可以拿着她第二任丈夫的钱去建大型游乐园,可以带上涵涵去玩大型游乐园。
只要别来烦他就行,别来求一个毫无意义的原谅。
但是何茵又出现了,出现在陆淮骞的莫蓝酒吧。
玻璃杯从掌心滑落。
“叮——”
程铄陡然一惊,睁开惺忪的双眼。
杯底残留的浅浅一层酒水挣脱杯壁的束缚,在地面蛇行、扭曲,圆滑的玻璃杯粉身碎骨,变成伤人伤己的,尖锐利器。
程铄盯着一地狼藉,静静地看了半晌,才从沙发上爬起来,沉默地,用扫帚清理玻璃碎片。
扫帚最初被啤酒浸湿,扫着扫着竟然又自己干了,酒精蒸发,碎片变成垃圾桶里的垃圾,清理完毕,了无痕迹,仿佛刚刚无事发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虚惊。
第26章“私心。”
宿醉的后劲还没过去,坐起身来,竟有一瞬的头晕、犯恶心,程铄揉着睁不开的眼睛,穿上两只早就变了形的拖鞋,却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将梦魇里的残影消磨殆尽。
习惯性地把早饭和中饭并在一起吃,吃完顺手把给碗洗了,忽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个周日,他本来应该赶甲方爸爸的画稿,赶到晚上八九点钟,再忙里偷闲地看一部电影,或者是他心水的战队的游戏直播,很充实的生活。
如果陆淮骞没有邀请他去莫蓝酒吧的话。
陆淮骞。
程铄垂下眼帘,视线放空了几秒,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像是想到了什么,忽而从沙发上站起身,大步走回自己的卧室,快得像是要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