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沮丧道:“公主说聪明人不需要怜惜,傻人才值得怜惜,公主一直不怜惜臣,是觉得臣太聪明了,不需要怜惜么?”
步长悠愣了一下,问:“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点了点头。
步长悠仔细去忆,实在忆不起,她问:“什么时候说的?”
他十分委屈的看了她一眼,活像个小怨妇:“在乌牙岭。”
步长悠还是想不起来,不过没关系,她走上前,双臂搭在他肩头,道:“以前不管,我现在觉得聪明人也有可疼之处。”
他眼里重新燃起希冀的光。她凑上去,亲住他。唇齿交缠,他觉得公主真的哄人,恰到好处的哄,一句不多,一句不少,哄到他心坎里。
嘴唇分开后,她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我去给你做寿面,有面粉吗?”
公主眼睛晶亮,神情柔软,像带露的春花,他摸摸她脸颊,还微微有些烫,简直爱不释手,他道:“天还早,不忙,咱们到后面逛逛去,风景好着呢。”说着牵着她出了门,沿着山道一路往上。
山路难行,她走了一会儿就累了,他就背着走。
道旁渐渐的有了蜀葵,且越来越多,最后转过一处山脊,是漫山遍野的蜀葵,白的,红的,紫的,黑的……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相城将她放下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跑进了花海中。
步长悠七情不上脸,喜怒忧思悲恐惊,什么都是淡淡的,倒是难得这么真心实意的欢喜。
山里有风,风很大,蜀葵随风摆动,像五颜六色的海面起伏。
她由衷的发问:“这些蜀葵在你小的时候就有吗?”
却没人回答她,步长悠回头看,身后没有人,只有无边无际的蜀葵。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被淹没了,有些很慌,却没喊,只是站在那里,倔强的等人来找,他会来找她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就从一旁钻了出来,分开蜀葵花,向她走来。
步长悠有点委屈,问:“你做什么去了?”
乖乖,他赶紧抱住,公主今天格外脆弱,他安抚道:“臣去铺床了。”
步长悠没听懂,从他怀里出来:“铺什么床?”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道:“我抱公主去看看。”
其实就是踩倒了一片蜀葵,他小心翼翼的将公主放下,自己也在她身边躺下,低声问:“我能搂住公主睡觉吗?”
风从上面过,远处有更浩大的摇曳声,她将他的右臂抻开,枕上去,低声回应:“可以。”
他将人搂到怀里,两人闭上眼,没再说话。
山深人静,一切遥远起来,还没入睡呢,却像躺进了梦里。
在步长悠快要睡着时,相城用左手往怀里掏东西,不一会儿,掏出一方大红帕子,盖在她脸上。
步长悠被弄醒了,迷迷糊糊的睁眼,看到一片红纱在眼前,透过红纱看天,天和云都变成了红色。
她将帕子从脸上揭掉,捏在手中,问这是什么。
相城言简意赅道:“太阳太大,怕公主晒到,给公主遮脸用的。”
步长悠将帕子又盖到脸上,还想接着睡,不过睡不着了,她道:“你小时候经常来这么?”
他点头嗯:“没事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跑到这里,啥事也不干,就是听听风声,听听虫鸣,母亲若是找不到我,准会到这来。”
步长悠笑了,也道:“我小时候也爱到扶苏园去,那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更多,我经常在里边睡觉,有时候母亲和乳母来找都找不到,因为里头太大了,她俩一边找一边喊,有时候我是真没听到,有时候是听到了故意不出声。”
他笑了:“这么说公主和臣还挺像的。”
步长悠却摇摇头:“你六岁之后就不做这种事了,我十六岁还做呢,怎么会像。”
他捞起她的一缕青丝缠着玩儿:“可公主比臣好很多,好歹还有两个母亲,臣只有一个父亲,他还忙着做官,几乎没什么时间管臣,臣一个人在那个府里,若不是有个姐姐对臣不错,臣估计早就离家出走了。”
步长悠记起他的那位大哥,感觉他们家里人对他都挺不错的,听他这么说,就有些奇怪,问:“他们对你不好?”
“说不上好不好。”他淡淡的,“八岁时,俩哥哥教我骑马,结果马惊了,我被马甩了出去,磕到了头,他们是故意的,但丞相问时,我什么都没说。姐姐也要我不要说,她说我太小,争不过长公主和她的俩儿子。她说,哥哥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突然来了一个弟弟,比他俩聪明,又讨自己的父亲喜欢,显得他俩像块木头,他们嫉妒了,一时鬼迷心窍。姐姐要我不要跟他们争,长大再说。后来,我就收敛了,不再处处表现,府里的人都说我摔傻了,我一变傻,俩哥哥立刻就对我好了起来。我越胡闹,他们对我越好。一边是愧疚,一边是希望我像个小傻子。父亲常说,是两个哥哥把我惯坏了,我想,这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