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得宝随意现编了一个理由搪塞后,就听信贵人慢悠悠道:“偷盗宫中财物?那确实是重罪。”
听这话陈得宝嘴角都翘起来了,果然,信贵人能得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他正准备恭送信贵人,却听眼前这贵人声线一变,原本清甜的声音变得冷飕飕起来,甚至呵呵冷笑了两下:“正因是重罪,怎么能容你随口乱说。今日我也带了宫女,可就近入屋检查一下这位宫女身上有无财物。”正好让秋霜帮引桥整理整理衣裳。
陈得宝一呆。
姜恒也不给他思考时间直接继续问下去:“倒是有一事,要先问个明白,陈管事说的宫中财物,到底是什么?一个在景祺阁的宫女,能偷了什么财物,让陈大管事千里迢迢从敬事房的堂屋,跑了这最偏僻的景祺阁来拉扯人?”
姜恒盯着他的脸,语气已经不掩厌恶:“若是凭空捏造,诬人偷盗大罪,陈公公知道自个儿的下场吗?”
陈得宝瞠目结舌,这,这……这怎么还上纲上线起来!
姜恒看着这老太监浑浊的双目,不怀好意的表情,跟那种理所当然以为不会有人为了个小宫女得罪他,管他作恶的得意,简直恶心坏了。
入宫后她没有这么厌烦过一个人。
姜恒直接转向自己带的永和宫太监,让他们一会儿看管押送这陈得宝,之后再去敬事房:“先带这个去慎刑司,再去告诉张玉柱张管事,他敬事房属下有内监作恶,无故冤枉宫女偷盗,以此勒索财物,我已然替他将人送到慎刑司去了。”
陈得宝当真是目瞪口呆,他在宫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太监,信贵人连主位都不是,竟然直接要给他送慎刑司。他立着眼睛道:“贵人,您这是冤枉……”
秋霜立刻喝止:“都说敬事房管着宫内所有内监,是个教规矩的地方。谁知你这敬事房的管事第一个没有规矩!贵人吩咐着话,有你什么多嘴多舌的地方?有什么要分辨的,自个儿去慎刑司交代清楚。好不好的,宫中规矩刑罚自有结果,没有个主子们跟你多说的道理!”
姜恒也理都不理陈得宝,继续对秋霜道:“回宫后,叫秋雪去将今日这事儿跟苏公公提一句。”
如今各宫的宫女太监,不能代表自家主子去养心殿求见皇上,但同为宫人,还是能见到苏培盛的。
有事儿可以跟苏培盛说,让他酌情汇报给皇上。
当然,不是谁都有脸面让苏培盛酌情就是了。
陈得宝当然也明白,于是方才的不忿与想要理论的勇气,在听到苏公公三个字后,就萎了。若信贵人只是一时义愤上来,把他送慎刑司,他还能活动一二。可信贵人居然这么不怕,就要把这件事闹到御前去?
过了皇上的眼和耳朵,谁还敢冒险救他?
他多年在宫里人脉、奉承、靠山,足够他平时横行,但在‘皇上’两个字面前就都是纸糊的。
陈得宝的脸上这才露出鲜明的畏惧,他方才见了姜恒也只是弯弯腰行礼,这会子‘噗通’跪了:“贵人!奴才卑贱,一时惹了贵人不痛快。还求贵人高抬贵手,放过奴才这一遭,将来奴才当牛做马报答贵人,您永和宫的事儿就是奴才的头等大事!”
姜恒见他涕泪横流,觉得太脏,连忙退了两步,然后冷幽默了一把:“你知道我的头等大事是什么吗?”
陈得宝茫然抬头:是继续得宠?还是位份?难道是年贵妃?
这一瞬间陈得宝真的升起了要不要出卖贵妃,换取信贵人的高抬贵手。但想想自己要是进了慎刑司,再得罪了贵妃,那真是没活路了。
于是只是接着叩头求饶:“甭管贵人有什么要紧事,只管吩咐奴才!”
姜恒摆手,让身后的永和宫的太监上前压人:“进慎刑司琢磨去吧。”
她看着自她提起要上报养心殿后,就不敢再挣扎的陈得宝,心道:圣宠这东西,用起来真好用,也算是隐形工资了。
陈得宝直到被压走,都不可置信: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最低微的宫女,得罪他这个副管事太监呢。
要知道,他能在宫里混到现在,背后必然也是有点人脉牵连的。
信贵人怎么就不肯你好我好,给个面子彼此过去呢?
信贵人怎么会为了我这样一个最低微的宫女,得罪敬事房的管事太监呢?
被永和宫太监压走的陈得宝不明白的,而被救的引桥也不明白。
直到姜恒走过去,引桥脑子还浑浑噩噩。
姜恒看着引桥,心里非常难过。
今天只是引桥被调离景阳宫的第二日,她本就是怕引桥被这老太监缠上,才算着时间尽早来了,还是略晚了一步。
只见引桥头发略有些蓬乱,身上的蓝布衣裳已经旧了不说,左边袖子还被扯破了一块,而最惨的还是她的右手。姜恒也是走近了才发现,她右手握着一块碎瓷片,划破了手心,还在滴滴答答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