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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第1页)

这一刻我们僵住了,世界仿佛凝固了,而我们两人被冻僵在里面。连那个孩子也安静下来。然后,突然之间,她手忙脚乱地抱起小女孩,冲出了人群,留下还反应不过来的我呆若木鸡。

没瞎。疏浚船没瞎。

这时观众在起哄了,插曲已经结束,他们想再看我表演。但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开始散去。我周围空出一片地方,我发现只有我一个人,旁边的小巷有几个好奇的人在望着我。

疏浚船不是瞎子,她走起路来身体挺得很高。她是说谎精,她是江湖骗子,她是假货。这些话像铁锤一样敲击我的脊背,让我浑身发痛。她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她说的后背发痛是因为我双腿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天哪。我当时以为她是个瞎子,还觉得她很聪明。我身边的地上散落着玻璃瓶子的碎片。其中有几片反射出阳光,像尘土中的钻石般熠熠生辉。我捡起一块,用拳头将它紧紧握住。我感觉到它的边缘划破我的掌心。我喜欢它刺穿我的肉体。疏浚船是假货,他妈的。她和其他人一样眼睛明亮。她是骗子。我们都上当了。我张开手指,掌心中有一块浸透鲜血的玻璃碎片。我把它拿起来,让阳光穿过它。刚才的钻石变成一颗红宝石。彩色的玻璃。我的思绪重重地落下来,像丢进水里的石头,每一块都激起一个更大的水圈。

彩色的玻璃。当然了。里亚托桥附近有一家专卖穆拉诺玻璃的商店。它的橱窗摆着一艘航行中的轮船,一艘威尼斯大帆船的缩尺模型,惟妙惟肖,船桅之间或松或紧的绳索都是玻璃珠缀成的。这间店铺的所有商品都是各种东西的玻璃制品。很多比真的东西还要贵,例如有一串红葡萄,做得很逼真,它们上面还有太阳的光泽。这些都是富人的玩物。但这儿也有一件普通人买得起的廉价货——一篮假的珠宝,光灿灿的,很是花哨,当然,如果你见识过真正的珠宝,就能看得出它做工毕竟很粗糙,因为他们伪造不出钻石闪亮的内核,不过红宝石、绿宝石之类的各种宝石比较逼真。人们说如果找对地方,又愿意花更多钱的话……

幸好多年之前我带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去找当铺老板的时候没见到这些石头。

疏浚船是一个穆拉诺的孩子。她比谁都懂得玻璃的力量。这个年轻的女人既不瞎,也不驼。那个带着红宝石去找我们的犹太当铺老板的少女也是皮肤苍白、面容姣好、身材笔挺地从街道上走去,眼睛盯着他,编造出一个谎言,说她家的小姐不知道如何处置那颗实际上从我们这里偷走的宝石。

我的脊背依然刺痛,但我的头脑又开始运转起来。我又回到了那个早晨,回到我们在水道边的旧房子,水道对面是那个眯着眼的老太婆,疏浚船坐在小姐的床上。当时我们的家具很少,我记得她总是在搅着药膏,身旁摆满了坛坛罐罐,双手到处乱摸。不用说,趁我们都没注意的时候,她的手会摸进床垫之下,找到一个装着一颗红得发黑的大红宝石的袋子。你只要稍懂一点珠宝知识,马上就能看出它价值连城;如果你知道能去哪里找到手艺精湛的工人,便能伪造出一颗至少能骗过它的主人的赝品。

这时我也走了。我不顾双腿发痛,拼命地走,穿过街道,沿着码头走向渡轮停泊的地方,我看到那儿有一艘船正在上客,准备返回威尼斯城里。疏浚船将不会乘坐这艘船。无论她做什么决定,她总得先把孩子放下才能回去,所以我将会在她之前回到那里。我还不知道回到那里之后我要干什么,但一回去我就知道了。

我来到渡口的时候,他们正在解开系在码头上的绳索,我的心跳得很厉害,腿也痛得不行,浑然忘了对海水的害怕。轮船起航朝城里出发,一路上我一动不动地坐着,脑海中回荡着跟一个骗子有关的往事。

疏浚船。我看见她从街道那边走过来,头歪向一边,一条腿拖在另外一条腿后面,因为她的脊背是扭曲的。这太容易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愿像鸭子那样摇摇摆摆地走路,但我见过太多学我走路的人,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学习,他们会学得更像,因为这多加练习就可以了。谁都知道威尼斯城里有很多可供模仿的驼子。

可是装成一个驼子有什么用呢?这又不能帮忙治疗疾病,好像也不能带来什么魔力。但如果你视力完好,却要装作一个瞎子……这样走路可是一种聪明的选择。她第一次看到小姐的时候,她的手像轻柔的羽翼般抚过她的一头短发,而且不用别人说,她就能准确地顺着那道刀疤从她的头皮摸到她的额头。还有,她不用问就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侏儒。也知道阿雷蒂诺的右手坏了,知道他的脖子上有一道伤疤。我见到她的聪明让他瞪大了眼睛,她知道一些瞎子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情。

如果一个大夫看到一个伤口,并将它治愈,那么他是一个好医生。如果一个盲眼的女孩能看到同样的伤口并将其治愈,她便成了魔法师。只要人们相信你是魔法师,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你用药治不好的病,你可以用信仰来治愈。上帝可能眷顾我,也可能漠视我。哎,这谁说得清呢。但如果你喝了药之后舒服了一点,除了感谢那个给你药喝的人,你还会感谢谁呢?当然只能谢谢疏浚船了。

至于剩下的,钓到更大的鱼……嗯,她只要等待和观察,抓住机会就行了。就像在我们家一样。如果家里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那么人们不会怀疑一个看不到它们的人。她有内应吗?也许有吧。要收买梅拉格莎太容易了。毕竟那个老娼婆憎恨我们。谁知道呢?在菲娅梅塔的母亲卧病在床的时候,她们说不定就把她最后的钱都骗走了呢。疏浚船跟小姐说她从来没见过她妈妈,但她说了那么多谎言,难保这一句不是?等到疏浚船和我们搭上关系之后,梅拉格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了。这样一来,她们都得偿所愿。她们把红宝石弄到手了,让一个人背上污名,另外一个则留下来继续敲诈我们。城里多数人家都有他们不喜欢或者不信任的奴婢,而他们的奴婢反过来也会心存怨恨,她只要重施故伎,自然可以财源广进。我唯一想不通的是她是怎么做到的。一个视力完好的人怎么能够像她那样装作瞎子呢?

船停在威尼斯城北的海边,我立即上岸。金船要到傍晚才回来,然后到了晚上会有游行和宴会。当然,这些游行和宴会禁止像小姐这样身份的人参加,但她却也成了受邀的宾客。她不在,我能去找谁,我能告诉谁呢?我从码头往回走。这时雾已经散了,我很快找到她住的那条街。我站在疏浚船家门口。门上挂着一个大锁头,屋里肯定藏着要紧的东西。不过我曾经过着偷鸡摸狗的日子,并非只有给人当管家的才能。我还有别的本领。

这些房子背面是一条水道,房子后面当然会有一些窗口,这些窗口对正常人来说很小,但对一个灵活的侏儒来说已经够大的了。我只要想办法从水上到窗户旁边就行了。我来到屋旁的小巷,沿着它走下去。我的鼻子嗅到一股臭味,当我来到小巷末端,我就知道原因了。后面果然有一条水道,但里面没有水。跟那次丢失了红宝石之后我在兵船厂附近买醉的那条水道一样,它的水已经被排干了:往下两座桥的地方,一些厚木板截住了水流,被抽干的河道露出满是淤泥的河床,而往上再过三条街的地方,河床中的淤泥已经堆得和岸上的道路一样高了。它肯定直接连通圣朱斯蒂娜河和大海,因为北边的潮水很强劲,经常将泥沙冲进各条小水道,使得载重的货船无法通航,所以这些小水道每隔一阵便得进行清淤。这里是轮船通往穆拉诺岛的必经之地,是一个贫穷的城区,换了别的城市可能会任由其凋敝败落,但在威尼斯,却依然是商船往来的地方。

不过今天城里的狂欢帮了我的大忙,因为工人们为了方便进出和利用独轮车来推东西,在和墙壁交接的淤泥上铺了临时的道路。所以我只要沿着它一路走到她家一楼的窗户就好了。其他房子都没有人,连那些老太婆也出去庆祝了,这意味着将不会有人跟踪我,不会有人看到我手扶墙壁,背对着干涸的河床,一点点地走过去。淤泥有多深呢?比一个侏儒还深吗?被威尼斯的臭水沟淹死。最好还是不要去想这个了。天哪,她该有多害怕呢?我在想。一个女人一辈子都在偷东西和骗人。或者愚弄的人越多,偷蒙拐骗就会变得越容易?

我来到窗前,是一扇玻璃窗,做工很粗糙,安在一个摇摇晃晃的窗框之中,插销锈迹斑斑,我稍微用力就把它推开了。墙那边落地的高度比我爬上去的高度要高,我判断失误,跌了个狗吃屎。不过我虽然向来身手笨拙,但还是知道摔倒的时候要怎样才能伤得更轻,我很快恢复过来。

我站稳了脚跟。映入眼帘的东西很少。房间很小,而且四壁萧然,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上了锁的箱子。我走进另外一间房子,跟刚才那间一样小。但这一间不同:简直是一个药店。我的眼光所到之处都是一些破架子,架子上堆满了穆拉诺岛上那种玻璃瓶子和罐子。这些瓶罐里面装着各种草药和粉末——我认出有鼠尾草、茴香、酒石和胡椒,还有一些像面粉的东西。她这里的调料比莫洛还多,只不过她的并不用于烹制食物,而是用来和一些脏臭的液体或固体混在一起。那里有肮脏的金黄色尿液,黑红色的血液。一个盒子装满了各种形状和大小的蛋。一个用卤水保存某些动物器官的罐子。有个瓶子里面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凝固的脂肪。在这些架子下面,我找到几块磁铁,几只保存完好的狗爪子,还有一些卷起来的羊皮,上面写着各种希腊字母:欧米伽,阿尔法之类的。看来疏浚船不只是个巫医,她也兜售占星术呢。去年有个前牧师遭到了刑罚和放逐。那人除了听人忏悔之外,还替人算命,声称他能预测政府的选举结果。他生活在一个贫民区,但人们在他的地板之下挖出一大袋金币,因为假装能够操控未来也是一种利润丰厚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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