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成傀罢了。”洛元秋答道,“倘若你去明宫,应该也能见着他才是,就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神志,认不认得出你。”
黑袍女子怒道:“那和死了又有何分别?!”
洛元秋一脸平淡道:“你这人真奇怪,他活着你也不高兴,死了你也不高兴,不死不活你还是不高兴。你先告诉我,这里要怎么出去。”
黑袍女子道:“你若不肯把话说清楚,休怪我啊!!你做什么,放开我!”
洛元秋打了个指响,青光如绳索般从那女子手臂间穿过,将她双手捆起。她走过去,捏住黑袍女子的下巴左看右看,又凑近去看她的眼睛,注视着瞳孔中流淌的金色,淡淡道:“开阵,让我出去。”
她脸颊被汗水反复浸润,显出一种冷而透的白色,微湿的眼瞳如遭水洗,幽深难测。当她这般看人的时候,眉眼间秀丽柔和的气质霎时褪去,笼上一层森寒,添了几分肆无忌惮的邪性。
黑袍女子心重重一跳,终于想起来她的身份刺金师。
传言古时阴山中尚有数条金矿在,便有流民聚集于此,采金谋生。不过金矿常有怪事发生,时常有采金人消失不见,无论如何防备都是无用。于是阴山几大部族召集勇士深入矿中,将藏匿于金矿中的妖异之物斩杀。到得后患已绝,先前勘出的金矿却无故消失了。便有人称,矿中黄金便是妖物所化,用以迷惑世人。
但刺金师的由来早已不可考,这一切不过是后人凭空臆想。追溯前因,古卷上也不过几笔概过,难寻踪迹。但能穿过阴山腹地之人,除了天赋异禀身怀秘法外,更是绝非善类。
黑袍女子对上她的眼睛,漆黑幽暗,如临渊而望,总有种会失足摔落的危机感,顿时气势不复从前,故作强硬道:“你先放开我,这镜中界只有我知道怎么打开。”
“镜中界?”
洛元秋闻言沉默了一会,很是仔细地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道:“要是我没记错,你兄长姜城是个阵师吧?”
黑袍女子挣扎道:“不错,他就是阵师!”
洛元秋手指在她眉心红痕处缓缓按下,她指尖所过处,黑袍女子的脸如纸般发起皱来,最后碎成数片,露出一张脸颊微圆的少女面容,杏眼稚气地睁着,同时她的身形变矮了几寸,堪堪到洛元秋的胸前。
洛元秋看了眼那二丈余长的长矛,又看了看面前的女孩,拿起长矛比了比,匪夷所思般道:“你还没这长矛三分高,竟敢来找我寻仇?”
洛元秋倍感奇异,虽说这么多年来寻仇的挑衅的比比皆是,但似这般小的,还真是从未见过。说完拉着女孩的衣领将她提溜起,好像拎着一条即将下锅的鲫鱼,半晌才感慨道:“……这么轻?”
女孩被她拎得晕头转向,气急败坏喊道:“无耻!放开我!我……我要杀了你!”
洛元秋随手按住她的肩膀开始转圈,与宰杀鲫鱼前先转晕的手法如出一辙,略有兴致道:“就算我放开你,你也杀不了我啊。”
最后她一脸惋惜地放下女孩,并将青光收回,捏着她的脸道:“亏你兄长还是阵师,你知不知道,这里已经不是镜中界了。”
女孩已经被她转晕了,结结巴巴道:“那……那这里是哪里?”
洛元秋掰着她的头向东看去,天空尽头一线红光再起,如水波般荡漾至整片天幕,瞬时连风都热了几分,她道:“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以天地为炉,云光为火,设下的一道阵法。”
“我看清楚了!”女孩咬牙切齿道,“你还不快放开我!”
洛元秋点头,双手摊开,女孩毫无防备,摔在地上啃了一嘴土,愤怒地起身:“你故意的吧!”
“是。”洛元秋颔首,“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
她想了想,拿起手边的长矛抗在肩上,眉梢一扬,示意女孩看向尖锐那头,道:“你是想自己走,还是想被我挂上去吊着走?”
女孩犹自不服,但对上她的目光,顿时将话憋了回去。洛元秋目光微冷,轻柔和缓地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知道了吗?”
女孩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气呼呼地走在她身边。洛元秋问:“你叫什么?”
“……姜思。”
洛元秋想了会道:“姜丝?姜还是切片的好,我就不爱吃丝。”
姜思:“……”
“谁和你说你兄长是我杀的?”
姜思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一身白衣,腰间围着一件旧棉袍,袖子挽到手腕,露出半截洁白的手臂,加之扛着长矛,看起来像个落拓不羁的江湖浪人。也不知是怎么,明明寻常人做起来略显失礼的动作,由她来做,却有种自然洒脱之感。
她不知不觉将头低了下去,道:“族里的很多人都这么说,还有兄长的同门……”
洛元秋听罢倒觉得没什么,反正刺金师早就被传得几近妖魔,这等流言蜚语也不过是风声过耳,不必记挂于心。
于是她随意道:“嗯,知道了,那你还要找我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