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之事在霍宴看来其实稀松平常,只不过是这位世子爷常日教外人太过神化,恐怕连太子都觉那样的“脏”活儿,不该出自他之手罢了。
霍宴走后,画舫中顿时寂静下来,夜幕将落,两岸通明的灯火越加阑珊。
陆珏靠着窗边独自沉静了片刻,正打算起身离开时,河面的风却夹杂着女孩儿娇俏的调笑声吹入了耳中。
里外一静一闹的对比,姑娘家的笑声愈发鲜明起来。
陆珏侧目,便见不远处一艘小画舫窗口,姑娘纤细的小臂半倚,手中团扇虽遮掩了半张芙蓉面,却也能教人一眼认出是婉婉。
她对面坐着许姝禾,想必是和许家兄妹一道出门游玩的。
有人在看着她,但她反应一向缓慢,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察觉到,后知后觉的扭头寻来。
谁知目光一看见他,婉婉倏忽就怔了下,而后首要反应却是赶紧拿起团扇,掩耳盗铃似得把自己的脸遮严实了。
表哥怎么会在河上画舫呢?
陆珏倚着窗口,风云不动。
许姝禾见状忙左右看了看,可她还很有些怵陆珏,见他仍旧看着婉婉,这才不情不愿地伸手撼了撼婉婉的袖子。
“婉姐姐,别躲了,世子爷好像是要你过去呢……”
婉婉躲不掉了,拿开团扇露出眼睛,隔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遥遥看了看他。
四目相对,陆珏好整以暇。
婉婉踌躇琢磨了片刻,还是只好同许姝禾告辞,起身带上帷帽,走出画舫乘上小舟往他的画舫过去了。
她原本以为,表哥此时应当在襄园宫宴上,又或者……在得意楼赴姜小姐的约才对,不然她也不会特意教人把船划远,可现在看来真叫“离远了个寂寞”。
小舟停泊在他的画舫旁,婉婉提裙上甲板。
河面上的晚风忽然吹起帷帽一角,她抬手挡了下,只露出半张侧脸和莹润饱满的红唇,在两岸灯火阑珊的照映下又是另一番韵致。
“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婉婉近到他跟前两步,摘下帷帽福了福身,谁知道话没开口说上两句,冷不防先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陆珏淡然,“见个朋友。”
朋友?难不成是姜小姐?
婉婉呐呐哦了声,下意识皱着鼻子嗅了嗅,颇有些狐疑瞧他,“这里……怎么好香啊?”
她眼神儿里有些怪怪的神色。
话已经委婉着说了,那是女子脂粉味,靡靡艳丽,不是姜蕴平日会用的样子,倒像是舞姬艺伎身上的味道,虽然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可婉婉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闻不出来?
她只是没想到表哥这样朗朗明月一样的人,竟也会有这么个寻欢作乐的爱好,瞧着不像啊……
陆珏掀起眼皮看一眼,好像就知道她心里在瞎猜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人不是我召来的,你在想什么?”
他一贯轻描淡写,身子靠着窗边围栏,今日穿了件银羽染蓝长衫,未带冠而束发带,垂落的半段发带便随着河风轻缓地飘扬在空中,教人难得在他身上瞧出几分慵懒散漫来。
婉婉忙心虚地垂下眼,喃喃辩解:“我可什么都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