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敢编排他呢,在心里也不敢的。
挪着步子规矩落座在他对面,婉婉悄悄瞧一眼,便见他抬手给面前的酒盏里添了半盏酒,递到鼻尖轻嗅了下,而后尽数倒进了河里。
这酒不合他的心意。
也是了,自幼生于长于繁华盛京的矜贵公子,自然和常年混迹军营的霍小侯爷品味不同。
长随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方才就一直守在舱门外注意着里头的动静,这时赶忙道:“爷,得意楼里新到了些剑南烧春,可要教送一坛过来?”
提起得意楼,陆珏好似想起了什么,抬眸看向对面的婉婉,忽然问:“想尝尝你家乡的菜色吗?”
家乡?
婉婉原侧着脸在看窗外的河灯,闻言倏忽望着他眨了眨眼睛,脑海里其实一时有些空白。
灵州的菜,侯府的大厨偶尔也会做,但味道正与不正,可惜她又分辩不出来。
长随见状忙撮合道:“姑娘且放心,楼里新来的那位大厨原在灵州都是出了名的,最擅长做一手地道的南地菜色了。”
听人这样说,婉婉肚子里的小馋虫没给她太多思考的余地,已经蠢蠢欲动起来。
她托腮认真想了想后,挑了印象里比较深刻的几个菜说给长随听,临了不忘虚心问一句,“这些算是真的南地招牌菜吗?”
反正她如今也只能算是个瞧热闹的外行罢了。
蟹羹、冰糖甲鱼、狮子头、荷叶烧鸡和八珍汤……等等,长随听着直乐儿,连声说当然算呐。
陆珏垂眸轻笑了声,还教婉婉一下子怪不好意思的,也不知道表哥是不是觉得她胃口太大了。
长随退下去后,她忍不住对他补充说明道:“那些是我和表哥你两个人的份,不光只有我自己独享的。”
陆珏未予置评。
过了会儿,酒先盛了上来。
陆珏大概知道她不会喝酒,并没有教她沾染的打算,只独自倚着靠枕浅酌,指尖转动酒盏,脑子里不知在兀自思索着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乐声。
他抬眸朝对面看去,婉婉面前已摆上了几个酒盏,里头倒了深浅不一的酒,那乐声便是她用簪子在酒盏边沿敲出来的。
见他目光所至,婉婉抿唇笑了笑。
她一双黑亮的眼睛望着他,似乎有些试探的意味,像只小猫儿顽皮地探出爪子轻轻挠了他一下,想问他能不能和她一起玩儿?
陆珏向来喜静,想事的时候更不喜有人打扰。
他单手支颐瞧她片刻,忽然将手中酒盏递到了她唇边,“尝尝。”
婉婉原不是想尝他的酒,好奇地眨了眨长睫,伸着脖子先凑近酒盏嗅了嗅,觉着扑鼻的酒香似乎并不是很烈,这才垂首浅浅地抿了一口。
谁知酒香入喉便化火,一路灼进肺腑里,烈得她整张脸的眉毛眼睛都皱成了一团。
陆珏勾唇轻笑了声,抬手将盏中余下佳酿一饮而尽。
月色当空,画舫里渐有姑娘家绵软的嗓音伴着乐声传出来,长随对插着袖笼靠着舱门赏月,想起了方才从里头被撵出来舞姬乐伎,心下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