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顿了一顿,森冷的杀意腾然而起!
随便心中暗叫声不好,也不知道那孩子哪根筋不对了去招惹这怪人,急忙扑上去将那小男孩撞开,与此同时被那怪人一掌拍中了背后,当即被扫出几米外,跌趴在地上咳了口血。
然后他听到了剑鸣声。
终于赶到的季逸林挟着数道剑影,雷霆万钧地从上方一剑刺下。那人听见风声却已经躲闪不及,被一剑削去了刚才击中随便的那只手臂。
断臂啪嗒滚落在地,溅出来的血却是墨一般的黑。
季逸林执着影剑轻巧落地。他匆匆前来,并未见到之前的打斗,只正好撞见这披着斗篷的人一掌拍开随便。他一见随便不仅趴在地上咳血,胳膊上还血肉模糊、不知道伤成怎样,眼中一痛,当即化了满脸冷色与杀意。
他手一挽便又化出万千剑影,身形一闪便疾风骤雨地向那怪人袭去。那人抬起仅剩的一只手臂,削薄而苍白的唇上下开合,眨眼之间便在自己身前弹起一道金色的光罩。
剑影与光罩相撞发出激烈的噼啪声响,仿佛烟花一般四下飞溅着细碎的光芒,数秒之后,两相抵触殆尽,半点不留。
捂着嘴一边咳一边旁观的随便再次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金光的防护罩,太过眼熟!
他脑子里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见季逸林后退一步重新挽剑,光滑的额间突然绽放出一枚幽绿的眼睛,黑气从那眼珠中渗透而出。季逸林再一挥剑,万千剑影便在空中如网般交织,眨眼间汇聚成一只硕大的黑色巨雕,剑气凝成的雕影仰头无声地尖啸,振翅一跃,流星般直冲那裹在斗篷里的人坠击而去!
那人再次化出的金色光罩被气势如虹的雕影一击即碎,厚重的黑影砸落在他身上,并不高大的身躯当即被震出数米,扑通坠进不远处的公园水池之中!
季逸林收了剑快步奔过来扶起随便,探了探他伤势并无大碍,只是手臂上那个被撕出的咬狰狞伤口看得他心头剧痛,还未等随便呛咳着说出话来,他便满目冷意,转身执着剑走到水池旁边。
黑色的人影正垂着头从及膝高的水池中摇晃着站起来,那人的篷帽被打掉,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披了一肩,手臂的断口还往外喷着血,与身上的泥水混杂在一起簌簌地往下流淌。仿佛一只从地狱浮出的水鬼。
季逸林抡起长剑,却微怔了一下,举在空中的手顿住了。
穿着随便的外套的小男孩拦在了他的前面。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水池前的台阶上,平举起双手作出阻拦的姿势,他昂着头吃力地看着季逸林,黑乌乌的眼睛在月色下闪着光。
“怎么了?”季逸林放下剑,语气温和地问那孩子。
那孩子却不答话,只是固执地举着双手。
“林林!”随便从后头追上来,终于喘够气说出一句,“等一下,伤我的是食梦鬼,不是他。”
他走到水池边仔细打量那脱去篷帽的人,然后皱着眉道,“……果然是你。”
那人苍白的脸抬起来,凌乱潮湿的发丝与泥水痕迹之间,是一双带着疤痕的、微微凹陷的眼,面容清秀温雅,面色却如石雕一般冷淡。
是五年前一掌将随便推下海,而后将力量托付给季逸林、自己却不知去向的卫琰。
“你还活着?你怎么会在这里?”随便问。
他对卫琰的感觉极其复杂。当年被推下海的那一瞬,他的确是恨透了这个导致全城尸变又害死了林林的家伙,但到后来季逸林重新出现,跟他说自己恢复神智是因为继承了卫琰的力量、又在卫琰的引导下了结了那场浩劫,他便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个行为前后矛盾、十分诡异的魔人。喜欢自然是不可能,恨吧又似乎再没什么理由。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对方前世的恋人,只觉得对方古怪又可怜。
卫琰却不理他的问话,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地,突然抬起湿漉漉的独臂,摸索着伸向挡在他前面的小男孩。
季逸林以为他要对那孩子下手,急忙一剑扫去。卫琰闪身躲避,跌撞了几步之后,仿佛体力不支一般,扑通一声重新栽倒入水里。
谁也没料到又是扑通一声响!那小男孩转身跟着跳进水里。水池的水原本不深,只及了大人膝盖,但对只有四五岁且发育不良的他来讲就是淹没了胸口,他哗啦哗啦地就朝着卫琰摇晃着跑过去。
“喂!不要过去!”随便急道,想下水跟着去捞他。卫琰对他们而言始终是个性情变化多端的危险人物——刚才对方就先顺手救了他们,接着又嫌这莫名其妙拉住他衣角的孩子很烦、企图一掌扇死他。
但那孩子已经靠近了卫琰,然后拽着卫琰的斗篷想将他拉起来。而卫琰也竟然并没有再伤他,只是单臂撑着水池,摇晃着站起来,然后弯下腰,用满是泥水的手去摸那孩子的脸,像是要摸清他是什么样子。
看起来似乎不会下手。
随便稍微松了口气,正这时听见慢了半拍的季逸林问他,“他是谁?是‘那个人’?”
他只听过卫琰的声音,没见过样子,但额中邪眼所见卫琰的魂魄太过特殊,并且丝毫看不通透,让他很快猜到了对方身份。
随便点了点头。
季逸林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你来这里有什么事?”他问卫琰。
卫琰仍是不答话,只是直起身,慢慢地走到水池边缘,爬上岸,然后再弯腰将跟在他身后的小男孩抱了上来,放在池边。
“……放心,”他起身,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十分冷淡,“只是路过,不是来找你拿回那东西。”
他转身要走,却被季逸林叫住,“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