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啦,娘,是方镇钦来了,方镇钦哎,娘!”方镇钦翻身下马,把那少年也抱了下来。那少年赶紧献宝一样地冲上前对那妇人说道。
“方镇钦?”那妇人此时见到有外人来,不由收敛了怒意,打量着方镇钦,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方镇钦?你就是那个方镇钦?”
“这位大姐,在下正是方镇钦,有事前来求见王师傅的,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否?”方镇钦向那妇人作了揖,温文有礼地道明了来意。
“王师傅上山去了半个月啦,他临走时说本月内必有贵客驾到,若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就让我转告说耐心等他几日。若是实在心急,可上山去寻他。”那妇人虽已为人母,在俊俏公子面前,竟也如少女般含羞答答起来,说话间温柔可人,完全不像训斥少年时的凶悍泼辣。
“王师傅如何得知我会来寻他?”一时间,方镇钦疑惑起来。
“王师傅是谁啊,他本事可大着呢。他只要卜个卦,就能知道明天是出太阳还是下雨,往哪座山上去可以采到草药,算到你要来也是稀松平常嘛。”那少年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地抢白说道。
方镇钦被他的神态逗乐了,莞尔一笑。想到王无药上山去了半月犹自未回,不由更加心急如焚,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攒在了一起。
“要么方公子先进来休息一下,等王师傅回来再商量要事?”那妇人含笑相邀:“窈容小姐可是天天念叨着公子呐!”
方镇钦脸上有几分尴尬,但仍是道了谢,随她入了茅舍。
进得屋内,光线稍暗,触鼻皆是草药气味,待双眼稍稍适应了暗度,他才看见一个穿着紫花布衣服的少女背对着她,仰面望着窗户出神。自她口中,轻轻哼唱着刚才少年唱过的歌谣。
“窈容小姐,看看谁来了?”那妇人嘻笑着上前,对王窈容轻言细语说道。
王窈容转过头来,目光平板呆滞。在接触到方镇钦时,先是疑惑,继而耸然一惊,双眸逐渐清晰明亮,望着方镇钦一动也不动。
“镇钦哥哥,是你来了吗?”王窈容脸上无限欢喜,语声却怯怯的。
“是啊,镇钦哥哥来了。窈容妹妹一向可好?”方镇钦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痴恋自己这许多年,此时见到她,竟没来由地心中一酸。听她亲切地叫自己,遂向她轻轻一笑
。
“我我很好,我我好高兴,真的是你来了吗,镇钦哥哥?”王窈容脸上微微泛红,怯怯地伸出手,想要摸方镇钦的脸。但只是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咬着唇,畏畏缩缩地收回了手。
方镇钦连忙伸出自己的手,将她的手握住,稍稍紧了紧,她的手骨瘦如柴,而且冰凉冰凉的,方镇钦最大的感受就是“冷硬”二字。
“窈容妹妹怎么这么瘦啊?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方镇钦牵了她的手,走出屋子,让那少年搬了两张凳子,两人坐在了门口晒起了太阳。她的脸色太过苍白,整个人瘦削得弱不禁风,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方镇钦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王窈容被方镇钦牵着手,脸上一片娇羞之色,半垂着头,心里喜悦得如小鹿乱撞。听到他说自己瘦,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焦急不已地向那妇人喊道:“秋娘,我要吃饭!”
“哦哟,真是难得,窈容小姐主动说要吃饭了!”那被唤作秋娘的妇人一脸喜色,喃喃不已地说道:“果然心上人来了就是不一样了呢。窈容小姐稍等一下哦,秋娘这就给你做饭去,啊?”秋娘满脸堆欢,交代完场面话,拖着看热闹的少年离开了此处。
方镇钦看着王窈容欢欣雀跃的样子,隐隐有点心疼。他回想起避雨时听到的讨论,说王窈容神智不太清醒,如今再看她这般羸弱枯槁的模样,很觉得对不起她似的。
“窈容妹妹,以后要多出来晒太阳,要好好吃饭,长得胖胖的,知不知道?”方镇钦温柔地笑着,哄慰般地说道。
“好!只要是镇钦哥哥要我做的事,我都会去做的!”王窈容只是一味痴痴地看着他,脸上是莫大的满足之意。只要他在她身边,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是无比开心的。
慢慢地太阳渐渐西沉下去,秋娘的饭也已做好。方镇钦陪着王窈容吃了饭,后者大约是为了挣表现,拼命地往嘴里塞东西。然而饭刚吃完,便已忍不住在门外呕吐起来。
此时方镇钦才从秋娘处得知,王窈容似是有厌食之症,凡烟火所煮之物,最多两口而已,吃得再多,全数呕吐而出。今天因听他说她太瘦,要她好好吃饭,小妮子强忍胃部的不适,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饭菜吞咽下去。
这几年王无药为了治愈女儿的厌食之症,翻阅无数医书,翻山越岭寻找治病药草,尽皆事倍功半,为此王无药已是愁白了头发。其实王无药心中也知道,王窈容的病症皆因心疾而起,人体五脏之于天地五行一般,环环相扣,动一发而牵全身,一损俱损。若要完全根治此症,不但要调理肠胃功能,更加要解开心结,令她心神愉快,五脏协调,方能恢复健康。
然而她的心疾感情之事,又如何强求得来呢?
王窈容呕吐完毕,有些歉然地看着方镇钦,手足无措地不知要如何是好。方镇钦心中更加歉然,只得鼓励着笑说道:“都是镇钦哥哥不好,让窈容妹妹受苦了!窈容妹妹不要心急,慢慢来,一天多吃一口饭,好不好?”
“镇钦哥哥”王窈容听他一味温柔地哄慰她,心里无比感动,此时双眼中已是盈盈蓄泪,柔情依依地望着他。
就在那一瞬间,从王窈容的脸上竟漾出秦柔的脸来。不知道他走的这几天中,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呢?她可是倔强到宁可饿得肚子疼也一定要等着他一起吃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