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应斜寒还未歇下。
他静立窗边,夏夜的风带着丝丝沁凉吹拂衣角。
月光被窗棂折过,在他脸上投下一道扭曲的光影。目光深深,不辨喜怒。
门扉被敲响,一个黑衣人推门进来,在应斜寒身后单膝跪下:“大人。”
“嗯,说吧。”应斜寒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大人,属下粗浅查了下,北漠质子身边跟着的姑娘乃是他帅妹。平日里他甚少对外人提及这位姑娘,身边的人不多,口风却紧。若要再探知更细节的东西,恐怕需要些时间。”
应斜寒笑了声:“师妹?”他摇摇头,“不尽不实。”
北漠的皇子,从小习文练武,不知有多少师傅,又有多少女子可以被他称为一声“”师妹”,此为不尽。北漠虽然比起夏朝民风开放许多,但此女子随他干里迢迢一路南下,几乎算得上自奔为眷,这样的人既不是妻子,又不是未婚妻,仅仅是师妹?世间可有姑娘能接受这个说法?再看雪溪对她回护之情也并非薄待,此为不实。
雪溪说话如此模棱两可,可见他自己也没有做好万全准备,那小姑娘身份必有文章。
应斜寒盯着窗外那轮皎洁明月,沉吟许久。
“杜泰,你跟在我身边久,向来眼色过人,今天你看那女子可觉出有什么不妥?”
杜泰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ot;大人不该再多思此事。&ot;
“你说我不该多思?”应斜寒回头,抚掌微笑道,“你既这么说,那就是明白我在想什么。看来,你也觉得她十分相像……是啊,我也觉得很荒唐。”
“她戴着唯帽看不清楚脸,可身形气息实在给我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真像极了她。”让他明知念头荒诞,却忍不住想查她的底细。
杜泰低声道:“属下明白,大人这些年心里苦。只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想法到底过于荒谬。若是个夏朝人,无根无萍,大人您随心也无不可,可偏偏对方是北漠之人,这身份实在……”
应斜寒垂眸,摆了摆手。
虽然杜泰聪明,但并不完全懂他,或者说,他的想法远没有自己异想天开。
若仅仅替身而已,又算什么东西,哪里值得他多花半分心思?
这些年不是没遇到和她相像的姑娘,他从不觉有什么。可不知为何,偏偏今晚这一个,尤其站在傅沉欢身边时,那莫名的熟悉感竟那般触目惊心——甚至让他禁不住怀疑曾亲眼所见的事实。
杜泰抬眼望着应斜寒的脸,月光清辉洒在他眉眼处,让他整个人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琉璃般的眼珠中渡了一层寂静落寞。
杜泰看过一眼,便低下头不再看。
应斜寒想了片刻:“你回去吧,去细细查,好好的查。不要放过任何细节,明日我会亲自登门,拜会一下北漠之子。”
这样的交代便很不寻常了。杜泰就算没有那么深的想象力,但也明白这话代表了什么。
应了声“是”后,他几番犹豫,还是道:“大人,您的处境实在辛苦,我们把手伸到北漠去查此事并不容易,当年小郡主她,她是在您眼前被青狮……”“住口。”应斜寒淡淡打断他。
杜泰立刻噤声。
应斜寒抿唇,浓密的眼睫垂下,在眼敛下方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何情绪,只是长久的沉默。
“是荒唐。”他凝声说。剩下的话被他压回心里:但不知为何,我竟然如此在意。
她的确死在他眼前,是他亲眼看着她如何被青犴拆吞入腹,那画面他此生都难以忘怀。常言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分明是看得最真切的那一个,到现在却着了魔。
杜泰沉声道:“是,属下知道了,必定竭尽全力。”
“记住,这件事情绝不可声张,要偷的查,如果……”
他低叹:&ot;如果最后结果和我的妄想并不一样,你就不必来回我了。但若有任何异常,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她带到身边。”
“是,大人放心。”
应斜寒点头,若有所思低声喃喃:&ot;幸好傅沉欢那个疯子,把自己折腾瞎了。他如果看得见,不知又会发什么疯。
杜泰说:“他瞎了眼睛,又昏迷不醒,自然什么都不知。属下会小心谨慎,不会让他发现的。”
黎诺睡的不大好,她病着,睡眠很浅,半夜里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发起烧来。周身冷得很,她不停的发抖,裹紧了被子还是无用。
她不习惯由别人伺候,一直回绝了雪溪为她配两个丫鬟的意思,这会儿想找人帮忙也不成,身上软绵绵的,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干脆闭着眼睛,生生挺着。
难受的要死,黎诺在心中给老孟很很记了一笔:就算没钱吧,他们技术部也不能这么压,怎么搞了个这么差的身体?这一晚上过去,她感觉自己又病重了!
这么多天,她已经可以确定,不是自己休养的不好,是这个身体太没用,病弱的让她想骂人都没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