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鸣推门进去,见厢房里陈设典雅朴素,是芫华喜欢的样式,心里不免一酸。
他的小妹总是这般贴心。
尽管知道榻上的人听不见声响,卫鸣缓步挪动的动作还是小心翼翼的,慢慢绕过了屏风。
他行至榻边,垂眸望着面色苍白的芫华,盯了好半晌才慢慢坐下来。
“阿芫,你好些了吗?”
他声音有些沙哑,轻轻地握住芫华的手。
芫华彼时落狱受苦,他没能陪在她身边,更不能及时赶去救她,心中生愧。
“当初在曲州,我该早点告知你。”
卫鸣粗粝的指腹摩挲着芫华白净的手背,眸光沉沉,满是痛心。
曲州最后一次见面时,芫华曾说二人日后不必再来往,昔日纠葛一笔勾销。
卫鸣迟疑了半晌,也未能把暗藏心底的情愫说出口。
他在洛镇郊外等到天明,本想最后再望她一眼,孰知最终却是等到了芫华竹林受伤。
与那次心中的刺痛相比,这回他心底还多了满满的遗憾和懊恼。
他早知芫华性子清冷,本该是他主动些,可偏偏他固执又别扭,若他能早日坦白,何至于现在追悔莫及?
“阿芫,醒来好不好,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卫鸣握着芫华的手,思绪恍惚,又回到了宫变当夜。
彼时谢明翊与卫姝瑶先行入宫,卫鸣与罗淮英则带兵闯入诏狱去解救陆淞和芫华等人。
可等把诸位落狱的朝臣都解救出来,他四下仍是寻不见芫华。
卫鸣急红了眼,拎起长剑径直架上了一个锦仪卫,怒道:“她到底人在哪里!”
那锦仪卫察觉脖颈上锋锐的杀气,吓得半晌说不出话,眼睛盯着诏狱尽头的一道石门,神色惶恐。
卫鸣一脚踹开他,朝着石门疾奔过去。
石门犹如千钧重,他使劲全身力气也只将将推开了一丝缝隙,满脸已经憋得通红。
罗淮英已经赶了过来,听见动静,连忙招呼人齐齐上前。
众人合力推开石门,便察觉一道冷飕飕的阴风吹来,冻得打了个喷嚏。
眼前现出一方偌大的水池,中间用木头架子隔开七八个格子,上罩着栅栏,应是诏狱为重犯专门设置的水牢。
通常会将犯人手脚划破,再丢进水牢之中,伤口浸了水,血流愈快,令犯人感受生命随之一点一滴流逝。
卫鸣也知道这等手段,心中愈发焦急,扔了剑径直跳进水里,登时溅起巨大水花。
众人纷纷一惊,听着他的动作望过去。
卫鸣浑身浸透了冰水,在水中急步跋涉,借着黯淡的烛光,一寸一寸循着水池搜寻每个角落。
随着一步步朝前搜寻,心底的惊惧逐渐被放大。
卫鸣只觉得呼吸也越发艰难,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冷水,冷意刺骨。
她到底在哪儿?她有没有事?
她……还活着吗?
卫鸣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稳住心绪,继续埋头搜寻。
忽听得有人大喊了一声,“那儿,在那儿!”
卫鸣急忙涉水过去,奔至水池西边最角落的一个小小水牢之前。
他行得太急太快,水花四溅,击打在他面上,视野一片模糊。
湿哒哒的乌发遮在眼前,将他眼前的景象割得七零八落。
芫华脖颈以下皆浸入水中,眼帘紧闭,那张清丽的面容惨白如雪,唇上没有丝毫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