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散乱的乌发飘浮在水面上,与身边弥漫开的丝丝血迹交织成一片,仿若黢黑深夜盛绽的曼珠沙华,染成一池糜丽的诡异景色。
卫鸣心中猛地窒痛。
他急忙伸手,想将她从水牢中抱出来。
手指将将触及她单薄的身子,便察觉一片凉意,冷得宛若数九寒天最冻人的冰块。
卫鸣屏住呼吸,双手抖得厉害,把芫华小心翼翼搂进怀里。
她湿漉漉的乌发从他臂弯间滑落下去,连带着他一颗心也跟着不停往下坠。
罗淮英赶忙上前,吩咐众人接应,一齐将芫华带出了水面。
卫鸣双手撑着池沿,望着那道毫无生机的瘦削身影,胳膊不自觉地发软,一时竟撑不住身子,挣扎了两下才从水池里上岸。
他踉跄着走到芫华身前,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俯身查探她的伤势。
芫华身上衣衫褴褛,浑身被鞭笞过的痕迹刺得他眼眸发红。
他耳畔嗡嗡直响,恍惚中耳畔响起了刑讯的鞭打声和尖锐的痛呼声。
眼前仿佛看见芫华被严刑拷打后晕厥过去,又被冷水泼醒,再行第二轮鞭笞……鞭打声和她求生的喘息如万根针刺,扎得他心坎里疼痛难忍。
卫鸣闭了闭眼,似是又回到了年少时,母亲去世的那天,他守在昏迷的小妹榻前……
那种可能失去一切的惊惧再度俘获了他。
他像个孩子一样走在雪地里,浑身冷意刺骨。
无助而茫然。
唇间传来一丝咬破的血腥味,卫鸣回过神来,强压下所有情绪,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一丝极轻极弱的鼻息。
卫鸣吊着的心弦倏地落地,却扯得他五脏六腑更疼痛起来。
卫鸣敛了思绪,低垂眼眸,忍下眼中酸涩,再次握紧芫华的手。
“阿芫,只要你醒过来,你要怎样责罚我都行……”他喃喃低语。
门外响起轻叩声。
卫姝瑶推门进来,看见兄长满眼通红,便知他又守了一夜。
“阿哥,你去睡会儿吧,我来守着。”
她上前,轻轻将手搭在卫鸣肩膀上,“崔师太和贺神医都过来了,芫大夫必定会平安无事的。”
卫鸣摇了摇头,正想起身,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勉强才稳住了身形。
卫姝瑶连忙扶着他到椅上坐下。
“婵婵,从前是阿哥不好。”
卫鸣眼神黯淡,搭在膝上的手指慢慢收拢,攥得甚紧。
“那时令你和……沈奕,被迫分离两地,是阿哥莽撞了。”
他嗓音沙哑,说话时手背绷起了青筋。
他沉默了片刻,沉重道:“婵婵,阿哥给你道歉。”
卫姝瑶正在倒茶水,闻言手腕一僵,差点打翻茶碗。
她的阿哥虽然宠她疼她,却几乎不曾在她面前认过错。
卫姝瑶也知道他为何会突生感慨,眼见芫华生死未卜,她心里也难受得很。
毕竟,芫华是唯一一个沈家人了。
她是谢明翊在这世上,最后的嫡亲表姐了。
卫姝瑶敛了思绪,端着茶碗走到卫鸣身前,轻轻唤了他一声。
“阿哥,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