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谷,是西夏跟大周天然的屏障,长年多风。他曾经试着走过几次,但是每次都无功而返。黑山谷两边经常有山石掉落,加上镇日大风,极其凶险。如果许哲说的是真的,那么大周征服西夏,指日可待,至少,可以收了凉州以北的姑臧并仓松,让西夏退回西平。
陆柯看着付少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您这是打算攻打西夏?”
“是。不过,不急。”付少成说,“你这次去凉州,悄悄地勘察地形就好。记着,别让赵良看出行迹来。这军功,我只想落在自己人手里。此次凉州之行,你无须出头,有赵良在,这军功,少不了你的。”
陆柯点点头,明白了付少成的意思。魏国公的兵权,怕是保不住了。
“许哲可信乎?许家可信乎?“付少成忽然开口说道。
陆柯犹豫了一下,说:“许复可信,许家可信。”
付少成听了这话,笑了起来,这小子,有意思。
魏国公府,赵峰在书房又砸了一个花瓶,付少成这小子太狡猾了,这次去凉州,赵良胜败对他都有好处。胜了西夏,这军功要分给陆家那小子。他若是败了,估计付少成会咧着嘴忙不迭地把他手里的兵权收回来。他奶奶个熊的,太可恨了。
魏国公想到这里,又是一阵懊恼,他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拥立付少成上位,这小子当初看着野心可不大,也不是极聪明,还是个痴情种子,怎么当了皇帝以后越来越滑不留手。他聪明了一辈子,临老居然看走了眼,把只狐狸看成了小白兔。这短短几年的功夫,朝廷上倒有一大半人臣服于他。现在,自己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手里的兵权,又被赵良带走一部分,这京城里空出来的位置,就全被他付少成的人占了。他付少成难道害怕赵家起兵造反不成?他也不想想,当初要是自己能做皇帝,谁又会去拥立他,又不是亲儿子。
付少成自然是不怕赵家。裴洛洛在一边看得极清楚,连付少成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太子,起了防备之心。
十二月,金陵大雪三日,京郊受灾严重,大雪压塌了不少房屋。朝廷开了粮仓,安抚灾民,防止生变。不几日,各地均有灾情上报,付少成日日愁得焦头烂额,深恐灾民变流民。
钦天监偏又在这时候凑热闹,大雪之后的转年夏天,必有大雨,朝廷需早做准备。
亏的付少成重农亦不抑商,又开了边贸,且准许商户后代科举。各地商户都念他的好,出了灾情,不等官府,自己就开了自家粮库,安抚灾民。他接了奏疏,倒是松了口气,命各地方官褒奖赈灾的商户,也算是让他们面上有光。地方官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乌纱帽,算是保住了。
也幸亏老天眷顾付少成,这雪没有再下,他松了一口气,要是再下几场,这百姓的日子,可就真过不下去了。
付景瑜日日跟在付少成身边,学着处理政事,更加觉得父亲不容易,这半个月下来,两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付景瑜还好,年纪轻底子好,付少成可就彻底病倒了,烧得人事不知。
皇帝生病,后宫自然是轮流侍疾,太子代理朝政。裴洛洛踏进甘露殿的时候,赵秀正在一边守着付少成。裴洛洛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赵秀见她来了,就是有心说什么也没有这个力气,她许久没有熬夜,这一宿下来,还是有如意在一边盯着呢,她都觉得自己快顶不住了。她吩咐了宫人两句,就先回了安仁殿,她怕再守下去,自己也就病倒了。
严礼也看着赵秀脸色不对,给她开了一副安神汤,叮嘱如意晚上让皇后喝下去,要是皇后再病了,他怕魏国公生出别的心思来。
晚上,裴洛洛守在付少成跟前,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听见他说话,她瞬间就清醒过来,凑到他跟前,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付少成躺在那里,紧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阿娘,阿娘,阿娘。”
裴洛洛一言不发地听着。
“阿娘,你在哪儿,阿娘。”
付少成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却一句一句地撞着裴洛洛的心。她坐在付少成身旁,伸出手,就像哄蛮蛮跟阿鸾一样,轻轻地拍着付少成。
第二天,付少成醒了过来,却见裴洛洛坐在脚踏上,上半身趴在他身边,一只手还搭在他身上。他轻轻地推了她一下,见她不动,又推了一下,裴洛洛这才醒了过来。她揉揉眼睛,见付少成醒了,说:“你终于醒了,我去叫严礼。”
说完,裴洛洛就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在脚踏上睡了半宿,腿都麻了,根本起不来。倒是严礼听见动静,在门口喊了一嗓子,听见付少成允了,这才走了进来。桑枝跟在他身后,也一同进了去。
裴洛洛在桑枝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她坐回榻上,让桑枝给她揉揉,她这两条腿,别提多难受了。严礼给付少成诊了脉,又看了看舌苔,说:“到底是少年习武,底子还在,这要是换了旁人,估计得躺上十天半个月了。您这是急火攻心,好容易松懈下来,可不就表出来了。”
严礼说完,又看向裴洛洛,愣了一下,说:“您这眼睛。”
付少成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裴洛洛两只眼睛肿得跟个桃儿一样,裴洛洛自己倒不觉得,还看向桑枝,说:“我这眼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