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寄远两眼冒光,神色激动,站立的身子就想要矮下去,却忽然听到法真师傅接下去说道:“色空二字贫僧虽不专,却还是神往空寂之境,有生之年,能得心静已是大幸。”
“师傅当真心静了吗?”任寄远目光忽而变得痛苦不堪,“我从不相信,浴火之后真能重生,何况师傅如此大智慧的人。至亲曾教导我,腰挺直些没关系,可眼睛绝不能去望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活着就是活着,冠冕堂皇的话都不过是砌词狡辩的借口。师傅以为这话如何?”
任寄远这话说得重了,三娘面有不悦,法真师傅禀性恬淡,他说话自有他说话的道理,任寄远不赞同也就罢了,何必说得如此尖刻。
裴澄却瞧出些门道来,遣了屋里伺候的所有人,只留了他们四人在花厅。
“施主当真以为仙人回视,鹿女再返千叶国,能解去心中的烦忧吗?”法真师傅微叹口气,“忘记前尘往事,对她们何尝不是解脱?”
裴澄突然插嘴:“任兄说了句我最爱听的话,活着就是活着,既然活了就不必再给自己找遁逃的借口。如师傅所言,解脱是一个人的事情,可是人活一世怎能没有亲人朋友,师傅求得自己心安,可曾想过其他人?在下不才,领略不了什么境界,只知道活着能守护自己该守护的人,亲近自己能亲近的人,才是大幸福。”看了看任寄远,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师傅与任兄到底有何渊源,却了解任兄这十几年来的日子,刀山火海,龙潭虎穴,能支持他走过去的……师傅,若我没猜错,您比谁都清楚!”
法真师傅沉默半晌,目光在任寄远和三娘身上来回打转儿,忽然长叹口气:“看见张武的时候,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远儿,知道你们兄妹活着,我已经很知足了,并不想再奢望什么。”
三娘脑袋一懵,却看到任寄远泫然欲泣,跪在法真师傅前,哀哀的喊了一声:“父亲!”
父……父亲?
三娘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幼时童子寺的很多画面:第一次见到脸上皮肤皱到一起的怪老头,他对自己笑得那么吓人……自己躲避乳娘喂苦药,躲进竹林小屋里,听怪老头吹笛子,看他给自己画画……四岁时开始跟着怪老头学下棋,耍赖悔棋,怪老头也只笑呵呵的在一旁打趣自己……喜欢逸闻趣事的自己,缠着怪老头每日都要讲两三个,他每次都有新鲜话题,惹得自己待着小竹屋总是不舍得回去……竹屋里的东西他谁都不让动,只有自己可以任意翻阅,倒腾的满屋都是他也从来都只是笑骂几句了事……
泪眼婆娑间,三娘瞧见法真师傅拍了拍任寄远的肩头,笑眼含泪的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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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捕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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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母亲用自己的身子堵住了枯井的井口,火势才没有蔓延过来,只是苦了她……”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法真师傅讲起来还是有些动容,“等我被人救起,回去收敛了你们母亲的遗骸,才来了京城。当我听说恭毅伯府为女求福在童子寺静养,打听到去的是身患时疫的三姑娘,和我托付给殷老太爷的女儿只差不到一个月,我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于是,求童子寺的方丈收留了我。那六年我过得很高兴……”法真师傅脸上浮出些笑意,“见过殷老夫人、殷老太爷,看得出来他们对女儿很上心,我也就打消了去相认的念头。后来女儿入府,我也曾着人三五不时的打听些消息,知道你还好,便没有惊动别人。”
三娘忽然觉得心中有暖意流过,以前她只以为自己在殷府只身孤处,所以才那么用力的想办法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些,谁知,先有任寄远安插人在自己身边,后有法真师傅时时关注,有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殷家的人藏了妹妹的血玉!”虽然注视着法真师傅的目光还是有些炙热,但任寄远到底恢复了镇定,说话的语气变得冷冽,“他们必是猜到了血玉的秘密。”
法真师傅笑着看了看任寄远,没有搭话,却突然问裴澄道:“茂国公府是不是只剩了个空架子?”
裴澄虽然猜到任寄远和法真师傅关系定然非比寻常,却没想到他们会是父子,此时还没从震惊中返过神来,闻言心头肉跳了几跳,眼睛却是朝任寄远望了过去。
任寄远却没有隐瞒的意思,郑重的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既然四皇子与皇位无缘。而茂国公府想要寻求兴旺,咱们的仇想要报,就必须扶植一个傀儡皇帝。孩儿想要动用血玉!”
因为罗繇的问题,原来的二皇子现在行三,而原来的三皇子则行四。四皇子与皇位无缘,三娘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心有疑问,却没有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反而起身出了花厅,自己守在门外,这毕竟是大事,一个不慎是要灭九族的。
三娘不是不怕,只是瞧三人的样子,显然是赞成这样去做的,她唯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
外面阳光炽烈,三娘熬不住热,移坐到不远处的小亭内。和辛荷、秋茗慢慢说着陪嫁的那几房人家。
陶妈妈的侄子在安同做得很好,不仅拒了陶妈妈往铺子里插人的打算,半年下来居然比往年赚的多了一成,三娘已经放心的把那里一切的事情交给了他。
吴嫂的丈夫在庄子上确实是把好手。不过因为殷邵氏给三娘的陪嫁田地多是贫瘠之处,这半年得利倒少。
唐明辙自从三娘搬来别院后,就在别院的外院当上了三等管事,专司回事,是个眼耳通灵的地方。以他的圆通手段,三娘相信不用多久必会是一方大管事。
陪嫁各个觉得称心,做起事来自然也尽力,三娘倒是省心不少,素日在他们身上也就不必花太多的心思了。
到午时的时候,三人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三娘吩咐辛荷守在这里。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花厅,她则带着秋茗先去看了看楚姨娘。逗了逗襁褓中还皱着个脸的婴儿,知道楚云飞已经给孩子取名为“永泉”,是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意思吧?三娘笑笑也没说什么,嘱咐楚姨娘多歇歇,自己又回了小厨房,让吴嫂和经常过来帮厨的醉香楼的一个厨娘收拾出来一案丰盛的膳食,待人来传话就送去小花厅。
“琪哥儿呢?”歪在水榭的罗汉床上,三娘空出了精神才注意到似乎一个上午都没瞧见裴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