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视着他,他亦注视着她。
他同她不同,他清楚的知晓她是谁,所以才能更清醒的去凝视她。
他一直思念着她。自他与她分离后的这些年,思念宛若不归海的潮水,朝起夕来,从未停止。
可他见她的时光太短暂太稀少,短暂到相处的每一秒都成为奢侈,稀少到每个共同经历的场景都化为回忆里的刻骨铭心。
但,她不知情。
她从不知晓,那些个浴血厮杀后的白昼黑夜,那些个压抑不堪的日暮黄昏,他默立于阴森的地宫外,眺望着远方高耸起伏的黛色山峦,是如何深深思念她。
光阴仿似凝滞不前,两人便这么静静对视着,像置身于一个单独的空间,彼此都有千言万语,却无一人诉说只字片语。
“喂!姓云的!不许盯着他!”蓦地一声吼叫打破两人的静谧,某醋坛子手一挥,竟将地下的一块木柴朝云翎丢了过来。
粗木柴火挟卷着风声扑面而至,云月两人这才回过神来,云翎收回眼光,月隐接过碗筷,云翎又给他舀了一大碗甲鱼汤,殷勤道:“这个汤很补的,你多喝点。”
月隐将汤接了过去,默默喝了起来。
云翎斜睨风清一眼:“快来吃,等会我不保证还有饭!”
“谁要吃你做的!”风清哼了一声,本来就臭的脸,更臭了。
月隐瞧一瞧风清:“你不来吗?一会菜冷了,便不好吃了。”
风清听了这话才磨磨蹭蹭走过来,接过云翎盛好的饭,毫不客气的开工吃饭。
云翎不住的给月隐夹菜,月隐碗里快堆成了小山,“月隐,吃这个,这个有利于伤口恢复……再吃点那个菜,那个很补元气的……还有这个……”
风清一边吃,一边冷眼瞧着无比殷勤的云翎。
月隐沉默的将云翎递来的菜都吃了下去,从不拒绝,也不多说半句多余的话。吃到一半之时,他的目光落在云翎脸颊旁,滞了一滞,问:“你脸上那几个包,是怎么回事?”
“哦。”云翎讪讪捂住了脸颊,“今儿在山上采蜂蜜时,虽然很小心的躲开,还是被马蜂叮了几下。”
风清幸灾乐祸,“活该!”
月隐没理会风清的话,问:“只叮了这几个么?还有其他的地方吗?”
云翎赶紧将左臂缩了回去,生怕那上面的七八个包会被发现,一边缩一边打着哈哈:“没有啦,就脸上叮了几下,没事没事,我已经涂了药了。”
月隐没发现她的异常,只说:“没事就好。”
一旁风清眼尖,注意到了她胳膊上的包,但她面无表情的转过脸,什么都没说。
一顿饭便这么吃完了,风清与云翎谁也没提昨晚的事,好像那场争吵从没发生过。饭后云翎自觉地收拾好碗筷,不敢在洞里呆,索性下山去探探风声。
☆、第五十一话 疑点重重
回到洞中的时候,天色已晚。琉璃月上,繁星茫茫。
风清在火堆旁添着柴,而月隐则坐在一旁打坐调息,除开面色尚有一点苍白外,其他已经好了很多,嘴唇上已经能看见一抹淡淡的血色。见到云翎后,他淡淡一笑,唇角罕见的勾起一弯弧度:“一下午都没见你人,你去哪了?”
“去山下镇山探探风声。”云翎将包裹里的衣袍拿出来,递给月隐:“顺便给你买了两套应急的衣裳,不晓得你喜不喜欢,将就着吧,毕竟你先前那白袍子早已经不能穿了。”
月隐接过了衣服,说了一句:“谢谢。”
云翎不敢看他的脸,怕自己又会止不住愧疚,转过头将包裹里的女装取出来丢给风清,道:“这给你的。”
风清看也不看就将衣衫丢到一边,嘲讽道:“我不需要你的好意。”
云翎抿抿唇:“谁对你有好意?山下风声紧,到处都是你们的通缉令,你若还穿着那身旧衣服一定会被认出来,你被抓我没什么,只是怕你会连累月隐。”
风清气结,末了还是将那衣服拿了去。
晚饭依旧是云翎弄的,三人在一片沉默中吃完。风清自始至终都臭着脸,月隐只顾专心的吃,而云翎一边吃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饭后,云翎准备像前两日一样去给月隐渡气治伤,结果一碰到风清刀般的眼神,便作了罢。自觉去了洞外,像昨晚一样抱着膝盖在洞外守夜。
今夜的星空极美,云翎仰着头凝视头顶上的天空,墨蓝深邃的夜幕中,满缀着一颗颗水钻般的星子。
良久之后。
“唉……”璀璨的星空下,有人苦恼的长叹一口气,捂住脸道:“我明天一定要跟月隐说,我对不起他,叫再也不要来帮我了,管它那血咒是死是活我都不能再连累他了……我还要谢谢他这几年对哥哥的守诺,但我不能再让他以伤害自己的形式帮我了……”
长夜漫漫,人沐夜色雾霭中,孤山重影流萤火。
山洞旁的那纤瘦身躯自语个没完没了,直到启明星升起,她才靠着洞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