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中秋夜起,曲沉舟就搬回了东厢房去睡,每晚把门闩插得死死的。
柳重明过来推了几次门,里面的人都没回应,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没听见。
他索性也拧起性子,再不纡尊降贵地找气受。
那夜听到的说法虽然的确惊悚,可就像曲沉舟说的一样,对于他来说,再可怕的事毕竟也是没有发生过。
既然他已经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就必然不能让同样的情形再次发生。
眼下需要他处理的事比从前翻倍还要多,也让他无暇为那些虚无的事分心哀痛。
不光是来自各地铺子的惯例账簿和消息,还有关于慕景臣的、关于江行之的、关于方无恙的、关于那间养拙酒铺的等等等等。
他才知道,以前只是查查账簿、数数银子的日子,真的是太|安逸了。
每每绞尽脑汁思考调动人手的时候,甚至有种捉襟见肘的感觉,这让他意识到——除了自己的人,除了石岩手中可调动的人,他还需要很多人,包括方无恙。
可西堰那边的消息接踵传来。
所有事实都说明,当年怀王虽不在京城,却没有前往西堰。最有可能在西堰一带出现的,是陪同娴妃娘娘回乡省亲的慕景臣。
曲沉舟是对的,方无恙在对他说谎。
他去拜访白府,尝试从姑丈口中问出方无恙的身世来历,可姑丈让他不要操心那么多,只说方无恙受过柳家大恩,对柳家有益无害,是可信可用之人。
他又回家问父亲,认不认识方无恙这个人,父亲说认识。
而父亲的说辞与姑丈相差无几。
柳重明心中的震惊无可言喻。
若不是这次意外的询问,他甚至没想过父亲也知道方无恙,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又是通过姑丈让他和方无恙认识?
“酣宴呢?是谁送给您的?”
对于他的追问,柳维正也让他不要打听太多,便让他回去,一字不答。
虽然眼下不是困境,柳重明却陷入困惑之中。
身边的所有人都像是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这些秘密化作浓厚的雾气弥散在四周,他无法看清前路,也抓不住它们。
他被困住了,只有曲沉舟始终牵着他的手,可他却不知道,他们要去的前方,是哪里。
“世子,”有人轻声叫他,小声问道:“您在看吗?”
柳重明这才回过神,目光一落在面前的册子上,又不自然地微微移开目光,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刚刚会走神了。
——再不想点什么别的分散注意力,他快要被眼前这东西憋炸了。
曲沉舟嘴毒,虽说是实情,可几次三番嘲讽他不通风月,但凡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平日的麻烦事够多的了,他也需要找个地方放空一下自己。
吃了上次那样的教训,柳重明知道自己遭不住面对面的香艳情形,也没有更合适的人可问,便只能故作不经意地跟知味聊了两句。
知味在行院里也呆了好几年,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有了上次的事,知道世子心软又待他好,更是尽心尽力服侍。
不光体贴地为他准备了全新的器物包,更预备了各样器物的说法。